孔洞到地面約有三米,林言有經驗,下墜時屈膝蜷身,雙腳被衝擊的微微發麻,但落地很穩,緊接著阿澈和尹舟也跟了下來,站定了打量四下的環境。
他們彷彿置身於一間石室,周圍死一般的沉寂,伸手不見五指,這種黑暗和室內熄燈後的黑完全不同,它是密閉的,如一個被塵封在時空中的洞穴,將所有光線吞噬殆盡。
七盞風燈的光芒在這裡還不如山林中閃爍的狼眼,只能照出提燈人模糊的面部輪廓,仰頭一看,方才跳下的孔洞處透進一束方正而稀薄的藍光,灰塵在光柱裡浮浮沉沉。
“這是什麼地方……”阿顏還沒說完忽然住了口,詫異的舉高了風燈。
林言也立刻感覺到不對勁。
回聲,在這裡說話竟然會發出嗡嗡的回聲。
明清重陪葬輕墓室,大墓的每一間墓室也不過二三十平米見方,說什麼也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回聲,憑聲音林言判斷這裡至少相當於一間大禮堂,在明朝就算修皇陵,地宮的尺寸和規格也不過是蕭鬱墓兩倍之數,比起這裡似乎還差的很遠。
林言嚥了口口水,清晰的聽到喉嚨裡咕咚一聲響,周圍太靜了,靜的讓人心慌,靜的可以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城市有車鳴人聲,鄉村有雞犬相聞,甚至荒山也有鳥聲啁啾,風吹樹響,但這裡的黑暗和寂靜和絕對的,它讓人想起死亡,想起陰曹地府,想起深不可測的危險和命運,還有永無止盡的孤獨。
手心不知不覺竟滲出冷汗,陰寒的氣息靠近,蕭鬱碰了碰林言的手背:“怕黑?”
林言想躲開他,蕭鬱不由分說攥住他的手:“我在這種地方一個人住過五百多年,比你熟悉。”
“跟著我,別走遠了。”
咔的一聲,阿顏掰開強光手電的開關,眾人也都回過神來,紛紛照做,七道光束來回掃射,林言判斷的不錯,這裡是一間人工修建的方形大廳,青磚塊砌築,葬頂為拱形,圓頂和牆壁用木構件連線,塗抹一層厚厚的金粉,細微處用金箔鑲嵌,手電光一掃便反射出暖橙色光芒。
大殿四周的葬牆每隔數米嵌一隻燈臺,做成佛教蓮花臺樣式,盛著動物煉出的油脂。
空氣中瀰漫嗆人的朽味,但聞不到一絲屍臭,離棺床還有很遠。
“有人嗎?”尹舟朝著大殿深處喊道,傳來空闊的迴音。
沒人回答。
阿澈打了個寒噤:“閉嘴,本來沒東西都被你招出來了。”
尹舟嘟囔了一句不尊長幼的小鬼頭,把手電往前一掃,突然驚的連退兩步:“快……快走走走走……有、有鬼!”
手電光刷的一下打了上去,只見陰森的大殿高處竟站著一名披頭散髮的女屍,身著白衣,正目光如炬怒視他們,瘦的如同一副枯骨,肚子卻膨大似鼓,手裡抓一副心肝往嘴裡送,身後一群群小鬼擠擠挨挨往上冒,雙手捂耳,嘴巴張成黑洞,全部呈仰天嘯叫狀,面容淒厲。
阿澈哇的一聲叫出來,連滾帶爬往後跑,正撞在尹舟身上,兩人摔成一團。
林言一下子抓緊了蕭鬱的手,蕭鬱蹙眉看了一會,輕聲說:“不是鬼,是壁刻。”
“這裡有一扇玉門。”
沿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無論大家的手電光柱怎麼移動,那女屍和小鬼都毫無變化,原來眾人並沒有真正進入墓室,這裡只是一間空蕩蕩的外殿,呈長方形,盡頭處佇立著兩扇對開的漢白玉門,門樓雕刻夜叉惡鬼,栩栩如生,在黑暗中閃著磷磷冷光。
尹舟看見的鬼就是這些漢白玉塑像,嵌在門樓與穹頂之間俯視眾人。
“膽小鬼你喊什麼喊,嚇死我了!”狐狸的聲音透著哭腔,耳朵和尾巴都露出來了,氣得對著尹舟一頓猛拍。
“別以為都說保護動物我就得讓著你。”尹舟捂著腦袋,“剛才就你跑的快就你叫的響!哎呦你的爪子,疼死了!”
林言舉著礦燈上前檢視,只見漢白玉門高約四米,寬約六米,潔白瑩潤,門樓雕一排相同樣式的貓頭瓦和白玉滴水,下面四個貔貅紋磚雕斗拱,取坐吃四方財之意,左右各一副石雕垂纓,玉門上的乳突被打磨的極其光滑,膩如羊脂。
這下連林言也驚訝不已,他去過的古墓不少,但卻從來沒在漢唐之後的陵墓中見過如此規模的大門,一時間竟忘了此行的目的,腦中想的全是如果段澤墓現世,恐怕能顛覆考古界的認知,而他現在,竟然就真的踩在這間考古學者們都無緣涉足的古殿之中……
“我的天,段家當年究竟是多有錢……”尹舟激動的聲音都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