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團取了過來,遲滯了一息的工夫,才又將那字條一點點展開,在面前攤著一次又一次地捋平。皺巴巴的紙張上,是她熟悉的字跡,徐皎看著那幾個字,卻是瞪了眼。
嘴裡哼道,“對不起?一句對不起就完了?我告訴你,這回的事兒大了,我是真的生氣了,你怎麼樣都哄不好的那種。還有什麼……等你?你說等就等啊?混蛋,我才不等你!絕對不等!”
說著,她眼裡的淚霧終於是積聚成型,不堪重負一般從她眼角滑落,啪嗒一聲就落在了那字條上,將那墨跡氤氳開來……
赫連府府牆外一條人跡罕至的狹窄夾道里,一個人影帶著兩分遲滯,從高牆上一躍而下,可身形卻又一瞬僵住,維持著那一個姿勢過了好半晌,他這才緩緩扶著牆,一點點站直了身子。
剛剛站直,耳根一動,聽著一聲細碎的聲響,雪亮的刀光一閃,他手裡的短刀就已是往身後刺去。
“是我!”身後人被嚇了一跳,忙一邊往後急縮,一邊驚喊道。
刀勢險險收住,停在離來人喉間不過寸許處……然後驟然收回,原本站得筆直的人卻是一個趔趄,捂著胸口便險些往地上栽去。
後來的那人面色大變,忙伸手將他扶住,張口就是斥責道,“你不要命了嗎?那兩支箭可是扎得結結實實,你是運籌帷幄,將事情都謀算得半點兒不差,可這箭再多半寸,你就活不了了。剛剛醒來就偷偷跑來這裡,是當真不想活了……都說了你有什麼話,讓我來帶就好,你非要不聽話,親自來這一趟。”
碎碎念,碎碎念,喋喋不休,男人斗笠下一雙冷眼如霜覆雪,朝著他冷冷一瞥,恍若刀子,“有些事情你替代不了,若非你辦事不利,我又何須如此?”
那人語遲,抬手按了按下巴上已是粘得很牢實的絡腮鬍子,咳咳了兩聲道,“不是你說的嗎?該狠心的時候得狠心,多少人盯著呢,夫人若是露出半點兒端倪來,落在有心人眼裡,那不是糟了嗎?還是那樣反應更真實一些,也更容易騙過所有人的眼睛,不留後患。再說了,那個時候你生死懸於一線,我哪兒還顧得了別的?”
後頭的話在一記如刀的眼風中漸漸氣弱。
“你也就只剩一張嘴了。”斗笠下傳來一聲冷哼。
“什麼意思?”絡腮鬍一蹙眉心,好似從這句話裡聽出了侮辱。
“我是說,你只剩嘴能說,卻把腦子丟了。”斗笠下傳來的冷言冷語告訴他——你領會到的確實是侮辱,沒錯!“阿皎她不像你,即便你不告訴她,她自己也發現了那個人不是我!你小瞧了她,她即便知道死的人不是我,也知道如何更能騙過眾人的眼睛。還有最要緊的一點,我做這麼多,不是不想活,而是太想活!從來沒有如現在這般,想要一直好好活下去。”
後頭這一句話恍若自言自語一般,讓絡腮鬍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不由得駐了步。
斗笠後的冷眼朝他一瞥,“不走留在這兒做什麼?說什麼替我來傳話都是假的,分明是你自己想偷偷來瞧負雪吧?”
“阿恕……你學壞了,怎麼盡往人傷口上撒鹽,太損了吧?”
“彼此彼此,你也沒好到哪兒去。”
“咱們什麼時候啟程?”
“儘快。”
“唉……這回咱們怕是將夫人和負雪得罪慘了,咱倆真成難兄難弟了。”
“我與你不一樣。”
“如何不一樣?”
“我成親了,你有生之年,不知能不能等到成親那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