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地把那些東西順帶往屋裡送,後來送的差不多了,他就和我們一起站在泥屋的前面抽菸,因為月亮已經從東邊升了起來,在這泥屋的前面能夠看清大小二的臉。後來他到屋裡去了一趟,出來時他壓低聲音對我們說,他要騸了他們。他把這話說得聲音很大,像是在向裡面的人重複著他剛才進去對他們講過的話。屋子裡一片黑暗,只有朝那片半開的木門的方向才能看清那掛著的某一個人的一條腿,那泛黃的解放鞋散著鞋帶,只有腳尖挨著地,借一點力氣,掛在那扁擔上更加的痛苦,在那根掛著他們手的扁擔的前邊還有一根長長的應該是從倉庫中抽出來的長棍,我知道這根棍子因為我曾在大小二家的後院見到過,他有時拿著這根棍子胡亂地飛舞,他把那些人的下巴統統搭在那根木棍上,這樣扁擔和木棍一高一低,一端掛著手一端搭著下巴,把這群人夾住了。他要騸他們的恐怖的場景,我們是沒有見到,但一切都按真的來,我聽到他走進來對著那個被綁到拐角的王法洪說,他已經準備了麻藥,一切都和手術一樣。他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他有這個條件,他說保證會和醫院的一模一樣。我們在門口聽見那被掛著的五個人是整齊一致的發出那種扭動,因為他們的嘴被堵上了,假如你不去觀察他們的眼睛,你無法記住他們的表情。我曾想跨進去看一看他們的嘴臉,但我終究沒有進去,因為我知道事情總會有意外,不會這麼簡單。那時我甚至在想,假如不疼痛,即使割了他們也是人道的。我和小五就一直在門外面,聽見大小二在裡面一邊揮動他的手術刀,一邊敲打著那種醫院裡放針管用的像飯盒樣的鐵盒。我們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月亮都升到了中天,大小二才從裡面出來,我看見他的手上全是紅色,他向我們解釋這不是血,這是紅汞,一切都做完了。後來,大小二收拾好了那個麻布包,走出了那間泥屋,並把另一扇緊關的門板也踢開,這時我們順著山岡上的土路,向著公路的方向走去。我和小五不說話,因為我們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後來我們在公路上坐了很久,大小二坐的位置是那個刻著數字的公路的石碑,而我坐在溝渠邊的土坎上。後來還是小五跑回了那間泥屋,因為他發現總要有人回去,要對事情有一個了結。大約十多分鐘他就回來了,他說他放下了一個人,解開了一個人的繩子。至少聽他的口氣沒有一個人死,但嚎叫是有的。我們從泥屋往長衝方向走時,都能聽到泥屋傳來的歇斯底里的瘋狂的嚎叫。我不得不承認在我的少年時代,我既幼稚同時也很草率,不僅對於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對於朋友的事,對生活的觀察以及對那些似乎要強烈壓在你頭頂上或者眼前的事,也不像今天這樣總是富有主見。
那晚我一直在替大小二擔心,因為我總覺得過了這個黑夜他就會消失的,但事實證明我是錯的,因為就在我們快要過將軍山的時候,小五和大小二在那個岔路說起紅汞的事情。後來我才知道大小二隻不過是嚇唬他們,扒光了他們的褲子,用從醫院裡搞來的整瓶整瓶的紅汞潑灑在他們的身上,那些不停發出的嘭嘭作響的手術刀和鐵盒的聲音只不過是他咬牙切齒地在那些人面前晃盪時所敲出的,但對於那些孩子來說這並不亞於一場真實被閹割的經歷。那曾被吊起打麻藥直至放下再至看到自己滿身紅色的驚恐,並不亞於真的被人割掉。現在我還記得那間泥屋子,至少在那十幾年以後,我還路過過離那間泥屋子不遠的公路,雖然沒有看到泥屋子的模樣,但我知道在曾經的那個晚上,月亮從東邊升起,那裡曾有驚心動魄的嘴巴被捂上的五個龍河口西街的孩子所經歷的一個慘烈的上半夜。後來知道的情況是,那個王法洪從那個泥屋上了公路,他再也沒有回龍河口西街,據說是他立刻就去了舒城,再從舒城去了省城,有人後來說,他在新疆,在那裡娶了妻子,但沒生孩子,過上了吃羊肉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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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翔的少女(1)
大小二夏天為丁冒德在下河嘴過河處的竹林驅走了兩個冒充水鬼的下河嘴村姓趙的孩子之後,丁冒德往張母橋上學有了一段好時光,而她畢竟在張母橋中學屬於少數派,我們無法瞭解她在張母橋上學的詳細情況。我有時看見大小二跟丁冒德轉身離去的背影,總覺得丁冒德比我們要成長得更快。她的父親比較活絡,主管著窯廠、預製廠,在張母橋街上還建了一個種子站,隨著年齡的增長她在將軍山一帶有著不同尋常的影響力。
又到了白魚上市的季節,丁冒德記得前一年她問起過那個張小坤經常去買魚的魚攤上的人叫河。雖然之前她對他不夠禮貌,但她知道,他比她更清楚張小坤的事。一天魚市快要下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