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彈、槍支,就意味著大後方,就意味著有可能的世界大戰。然而三線廠還有一個熄燈舞會,還有鄭主席,還有隱藏在微笑裡的那麼多像鄧麗君歌曲一樣有綿軟氣息的男人。
從今天來想,陳久明老師也給我們留下了很多溫暖的地方,我記得自從大小二在南官亭街把那個鄭兵打成在供銷社西牆球桌邊雙手發抖曬太陽的一個多餘人之後,是陳久明老師多次對大小二講,叫他以後儘量不要從南官亭街穿過,雖然只是個善意的提醒,但一定有他的道理。我還記得陳久明老師那時在南官亭街有一套房子,他每個禮拜都要回東河口去,因為他的父親和母親住在東河口街。陳久明老師和邵善培老師關係並不好,當初我們沒有意識到他們之間的瓜葛是和夏麗老師有關的。即使後來邵善培老師和裴昌會老師離了婚,娶了夏麗老師,並且離開了教師隊伍,做了一份工商局的工作,但這也不能改變在他教師時代他和陳久明老師那複雜的矛盾。對於鄉村少年的成長來說,語文老師的感化和教育是重要的。陳久明老師長得並不魁梧,個子不高,甚至有點發胖,臉有著明顯的老成的樣子,講話語速時快時慢,陳久明老師的品性體現在即使對於像大小二這樣的孩子也並不把話講盡,對你有種似懂非懂摸不著邊際的提醒或暗示,今天的陳久明老師應該還在教師隊伍中,他已老了。他曾把我和大小二以及從將軍山去南官亭上學的人一起喊到豐樂河邊,站在那巨大的石塊上和我們一起向河裡扔石頭。
據說後來學校對於大小二的處分之所以遲遲不下,可能與陳久明老師有關。作為一個語文老師,雖然不帶班主任,但有個慣例,語文老師更能夠懂得學生們的心理,在學生的成長方面更有發言權,而那時夏麗老師對這個班級的管理掉進了癱瘓狀態,學生們無法不懷疑她是悄悄進行著她的戀愛。只不過即使是那時的孩子也發現,夏麗老師除了邵善培老師之外應該還有其他的潛藏在暗中的戀人,而這種傳說一直在學校悄悄地流行。
也就是在那個收麻時代最紅火的季節,關於階兒嶺那個神秘的女屍案還在分秒必爭地偵破,不知道那年老的公安,開著長長的吉普車隊,在來階兒嶺偵破之前,是否有意要在秋冬到來之前了結這個案子。雖然夏天並未把階兒嶺那個大水域的深水全部抽完,但後來還是有人下到了水裡,摸到了那機器。至於那臺機器當時是否被打撈出來不得而知,因為機器巨大的重量,也因為當時裝置的限制,至少我們沒能親眼看到它被打撈出來,更何況在第二年的春天,停止了抽水。隨著雨季的來臨,階兒嶺那片水域又恢復了它曾經的高度。只是在那個夏末秋初的短暫時間內,在水位低的時候有人下去過,並且準確地判斷出了那個落在水裡的巨大機器到底是什麼。不是說從它裡面漂出了機油,拆下什麼零件或者找到什麼新的物件,僅僅因為公安調查的需要,對訊息進行嚴密的封鎖,遭到人們不斷的懷疑,即使是曾經下水撈起過物件的大小二,也從不開口向我們說一句關於他對那個機器的看法。其實至少我知道他是沒有摸到過那個機器的,他當初所撈起的幾個物件,只不過是在那個巨大機器旁邊的一個土墩上。
舞廳覓蹤影(3)
後來人們都知道掉在水裡的是一架飛機,當地的村民只會在夜晚納涼時看到滿天的繁星之間穿過一個紅點,並且只是在最近幾年才有人膽敢聲言那是飛機,人們從來沒有接觸過這樣的事物,而以後公佈的訊息人們都知道那是淹沒在水裡的直升機。這個天大的新聞在當時並沒有像今天這樣能夠被詳細地解釋,人們並不知道飛機還有大小之分,飛機還有直升機、客機和戰鬥機之分。但是對於我們三線廠的孩子來說,這些一般的軍事知識還是有的,特別是大小二,當他得知我們這些孩子都知道落在階兒嶺水域裡的是一架直升機時,他顯得有些不信。那麼他是否最早划著魚盆在沒有抽水的那段時間下去打撈物件時就料定它是直升機了呢?但是那架落在水裡的直升機實際上是飛過天龍庵,從五顯往六安再往蚌埠的航線,拍攝航空地圖,實際上與三線廠也有關,當時在天龍庵這一帶多次盤旋,就是因為在三線廠一帶當年建廠作軍事部署路線調查時才出的事。
今天看來這已經是一個公開的檔案,但在當時無法公佈這些訊息。而那個神秘的女屍,又是怎麼回事呢?人們並不願意承認這個神秘女屍就是飛機上拍攝航空地圖的人,即使是駕駛員人們似乎也不能原諒。所有的將軍山、廣城畈、南官亭、高山這一帶的人永遠不承認那是一名普通的飛行員或軍用地圖拍攝人。人們寧願相信,那是一場陰謀、一場謀殺或者來源於另一場罕見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