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令人恐懼又驚疑的不只是此情此景,突然來了“金家樓”的人,而是站在那五名
彪形大漢前面的一位老婦人;這位婦人約莫五十出頭的年紀,濃密卻微顯花白的頭髮在腦後
挽成一個軟譬,簪髻的卻是一根五寸長的蛇形黑木管;她的面龐清瘦而白皙,生著一雙女人
裡少見的漆黑劍眉,丹鳳眼,略前挺了些的鼻樑,一張兩邊嘴角徽微下垂的嘴唇,且穿著一
襲純白繡縷著金絲邊的衣裙,雙手空空,安詳的交提胸前,形態雍容,氣度高華,然而卻有
一種懾人魂魄的威儀。
是的。大凡在江湖上混過些時的人,極少會不知道她……
金婆婆,“金家樓”的主子,黑道上的巨擘,遼北當頭的一塊天,她的姓名是金申無痕。
那五名模樣剽悍的大漢,不消說,必是也乃鼎鼎大名的“飛龍十衛”,金婆婆金申無痕
手下的貼身武士之屬!
大家心裡都明白,方才那一抹彎月形的藍色弧光,乃叫做“上弦生”,是金申無痕用來
警告她的物件之用,還有一枚叫“下弦死”,則光現血濺,橫屍奪命在意念之間,木止霸
道,更且狠酷無比!
這邊的每一位,全皆暗裡犯了嘀咕,又是不安,又是惶悚,黃渭一夥的人,都在惴惴猜
疑著金申無痕這女煞星現身於此的用意;而展若塵更是心灰意冷,萬念俱絕,他未曾忘記,
就在不久之前,金申無痕的獨子”金玉公子”金少強便是死在他手裡。
顯然,這是“金家樓?報仇的來了,說什麼公理,講什麼道義,全是白搭,江湖之中,
講究的只是冤冤相報,血債血償。譬如黃萱的這段公案,無論他展若塵是如何理直氣壯,或
是委屈求全,到未了也只落得個灑血豁命——正如那黃渭所言,事實的既成、並非任何曲直
是非的道理能夠扭轉的!
於是,他靜靜的等待著,在這種力竭氣盡,血涸神虛的情景下,“金家樓”的精銳所
指,蓄勢而至,就算他在體力最佳的巔峰狀態,也無獲勝把握,何況眼前?他除了認命,剩
下的也就只有認命了。
狼唇斷魂,與虎吻惠生,在一個毫無週轉餘地的人來說,‘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同,終歸
是一個死字,死在哪裡又有什麼兩樣?展若塵看得很開,他已準備好,這兩邊,隨他們折騰
也罷!
這時………
背後衣衫被血浸得透溼的盧尊強,按捺下驚疑不安的心思,朝前走了幾步,態度顯得有
些勉強的,向金申無痕抱拳起意:“‘黑龍簪’,‘白雲裡’,這一位想是‘金家樓’的樓
主金婆婆了?”
金申無痕面無表情的道:“我是你所說的那個人,不管你如何稱呼我都行——金婆婆,
金夜叉、或是金老寡婦!”
一開口便語氣不善!
盧尊強心頭起火,但只有強行壓制,他乾笑著道:“在下‘馭雲博鷹’盧尊強,於此向
金樓主見禮——未經樓主允准,在貴寶地擅行尋仇操戈,實有不得已的若衷。尚乞樓主垂
諒,且待此間事了,必赴‘長春山’向樓主負荊請罪……”
金申無痕冷冷的道:“天下人走天下路,這裡又不是我金傢俬產,我管不著這一段!”
那你亮出“上弦生”卻是管的哪一般,為的哪一樁?盧尊強心中在驚疑,嘴裡卻儘量婉
轉的道:
人樓主包涵,事起倉促,未及向樓主預先投拜求見,在下等實屬不當,但卻已邀得貴境
同源’三龍會’上官二兄之諾許,並蒙躬親助拳在此,樓主與上官二兄同為遼北巨鎮,想能
看在’三龍會’份上曲予諒解……”
好不容易掙扎站起,上官卓才歪歪斜斜走向前來少向金申無痕哈著腰,陪著笑,一派巴
結的神情:“哦,大嫂子,好久不見了,可有兩年多了吧?大嫂子容顏不減,益發顯得年輕
啦,這一向可好,兄弟我是無事窮忙,東奔西跑的總是安頓不下來,疏於向大嫂子請安,還
望大嫂子恕過……”
金申無痕的兩道劍眉微微一皺,語氣卻略見緩和了:“老遠看好像是你,上官老二,我
見此人這等狼狽,都不敢招呼,豈知果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