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曾並無言語,點頭示意要她跟著自己。兩人默默無言地穿過空無一人的庭院,穿過掛著燈但同樣空無一人的迴廊,沿著一條石板路穿過一片茂密的竹林,來到一處空地上。空地中有一張古舊的石桌,桌上點了一盞燈,燈火在晚風中微弱地跳著,隨時可能熄滅。但不要緊,西南面沒有竹子,是一排石牆,月光正好從牆頭上方照了過來,映得林間一片銀色。
阿清迎著明月深深吸了一口氣,只覺五腹間一片澄清,嘆道:“好美的月亮……這是什麼地方?”
道曾合十道:“阿彌陀佛。這是我向鍾施主借來的後院,周圍都沒有人的,你放心罷。”
阿清道:“鍾大哥?他還真是有雅緻呢……你一出來,便發現我了嗎?”
道曾道:“你的‘寒息大法’已經練到第四層了罷?以我現在的功力,根本不可能發現你。不過後來有位施主在那上面衝我招了招手,我才得以知道。那位施主,姑娘你也認識的。”
阿清呆呆地想了一陣,道:“蕭寧……他為什麼要告訴你呢?”
道曾道:“這我就不清楚了,你當去問他才是。不過他特意只向我一個人示意,所以我也只好等大家都睡去之後再來。阿清,你要走了麼?你要到哪裡去?”
阿清茫然地道:“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裡……也許回襄城去罷。可是……我真的要走了。”
“為什麼要走?”
“我……我說不上來。”阿清走到石桌前坐下,用手撐著頭,道:“大概……大概我是有罪之人,別人跟著我,都會遭到報應吧。”
“傻話。”
“真的!哎,你不知道,我做的那些……”說到這裡阿清突然一頓,似乎意識到說得太過。她偷偷看一眼道曾,見他並沒注意自己,改口道:“……我……我必須要回去襄城,找我的父親。你也知道,現在襄城的局勢危急,說不定哪天就會被攻破了。我們大趙……已經算是亡國了。我還能打能跑,就算城破了,也許還有逃生的機會,可小鈺……她去的話,必死無疑。所以我剛才懇求小靳能帶她到安全的地方去。現在我也一樣懇求你,行嗎?”
“可你也不必如此離開吧?”
“小鈺如果知道我要回襄城,她一定會跟來的。她雖然看上去弱不禁風,其實性子比我還烈。我自問沒有辦法說服她,除了這個法子,實在是……”
“恩,”道曾慢慢點頭道:“確實如此。不過,你要離開,恐怕不止這個原因吧,否則你大可不必來找小鈺姑娘,自己直接回襄城去了。”
阿清臉上神色飄忽,漸漸紅潤起來,隨即又變得蒼白。她沉默了好久,才道:“對,你說得對。我想……我希望小鈺能幸福。她幸福,就好象我自己幸福一樣……她是草原之神應該保佑的人,而我……她喜歡小靳,這多好?小靳人很不錯,小鈺跟著他,大概不會受苦吧。所以……所以我想……咳……我還是走的好。對吧?”
“恩。”道曾點頭道:“你想走,就走吧。有這個因,必有這個果。有緣分,自會再見,沒有緣分,求也無法。我只想說,你的武學天分極高,勤加練習,總有一天會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但……別太執作了,太執作於某一事、一人,便無法看得更遠。好象我爹,那樣的智慧,那樣的悟性,卻到死也仍舊執迷,唉……”
這是阿清第一次聽到道曾毫無顧忌地講自己的身世,不禁瞪大了眼,道:“你……你父親……”
“便是白馬寺的林晉,你知道的。”
“可……可……”雖然阿清早就知道,但從道曾嘴裡聽到,還是覺得怪異無比,遲疑地道:“你……你不是說,那孩子跟著你師傅,十二歲那年因為一件小事與人爭鬥,死了嗎?”
道曾緩緩拉下衣服,偏袒左肩,道:“你來看看。”阿清走近細看,見那上面有條極寬極深的傷痕,從靠近咽喉處一直延伸到鎖骨末端,不覺抽一口冷氣。
“是的,這一下,若非師傅在最後一刻拉了我一把,已經將我劈成兩段了。”
“是誰下的手?”
“我。”道曾一指自己的鼻子,微笑道:“便是我自己。十二歲那年,我第一次聽到了自己的身世。那時候我還很小,什麼道理都不明白。我只知道我的父親,竟寧願自殘,而且看著同門被殺,死也不願認我。這樣的事,便是說出去只怕也少有人相信。我狂性大發,不能自抑,立下毒誓,如果不能要親手殺了他,活著也沒意思。”
“於是我拼命的練武,拼命的練……但我知道知道光練武還不行,他乃是當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