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姝寧腹誹,自己怎麼到這會才察覺出不對勁來,真是安逸日子過慣了。
她任由謝姝敏辯解著,邊聽邊點頭,似乎極相信她,也不惱了。
但轉頭,等到謝姝敏一停下不說話,她便立刻讓圖蘭收拾了地上那一堆香,重新用那塊淺丁香色的包袱皮胡亂裹了起來。
又揚聲喊人進來,道:“父親不喜香,你們都不知?竟就這般任著九小姐胡來,惹了父親生氣,可是你們挨罰頂罪?”
敲打了幾句,她就讓人將瑞香院內一應香爐香片香粉,都整理到了一處,全部送到了隔壁的瀟湘館。
“我聽說,九小姐夜裡不點安神香,便睡不安生?”等到一切收拾妥當,她便指了謝姝敏房裡的幾個大丫鬟問道。
幾人都是頭一回知道府上的八小姐是個這樣雷厲風行的小姑娘,當下誰也不敢小覷,七嘴八舌地應了。
謝姝寧就道:“往後誰也不準給點香。夜裡難眠,是病症,等過些日子我自會讓孃親請大夫來為九妹妹醫治。”
丫鬟們唯唯諾諾連聲道知道了。
她這才笑吟吟對謝姝敏說了句“過幾日我便讓鹿孔來為你治病”,隨後領著圖蘭揚長而去。
出了瑞香院的門,她就直接去尋了謝元茂。
圖蘭不能進書房,她就自己攥著包袱進去,一把丟在了書案上,糊了謝元茂新作的畫。
謝元茂怒道:“這是做什麼?”
謝姝寧冷笑,“九妹妹骨子裡,到底也流著祖母的血,日日想著制香呢。”
第164章 花招
她甚少說出“祖母”二字,謝元茂乍然聽見,不由立時怒氣消散,疑惑道:“你這話是何意思?”
“女兒方才所言,父親是哪個字聽不明白?”謝姝寧佯作惱恨非常,袖手跺腳,只拋下這麼一句話便自去了椅上坐下。
自她回京,她平素裡說話行事都溫和了許多,謝元茂便以為自己同長女的關係已如春日融冰,就算不能回到過去的樣子,好歹也能緩和些。長此以往,興許也能讓他同宋氏的夫妻關係變得好些。
然而他這會望著謝姝寧,卻只能看到一張自己不願看到的怒容。
他假意咳嗽了兩聲,背過身,伸手去將那隻被丟在自己畫作上的小包袱拾起來,擱到了一旁的紅木書案上。
謝姝寧在他身後道:“父親怎地不解開瞧瞧,瞧瞧裡頭都是些什麼寶貝玩意,你疼愛的小女兒可是將這些當成了心肝肉。”
說話間,極盡刻薄。
謝元茂有些不悅起來,側目瞪她一眼,但到底沒有說出重話來。
他知道謝姝寧年紀雖不大,面對自己時,性子也顯得冷漠些,可向來都是個知禮懂事的孩子,斷沒有這樣匆匆衝進來甩臉子發脾氣的時候。反常即為妖,他雖不知長女究竟是因了什麼才這般惱火,但也明白,同這包袱裡的東西脫不了干係。
何況,方才謝姝寧提到了故去的三老太太,又提到了制香。
壽安堂走水的那天夜裡,煙熏火燎間,香味四溢。
即便那些房舍被燒成了廢墟,濃郁的香氣依舊在上頭盤旋了多日,才漸漸被後來降下的雨水沖刷淡去。
這般想著。久違了的香氣,似乎就又在鼻尖縈繞。
他可沒有忘記三老太太是因何落得那樣的下場。
“這東西,是從敏敏那帶來的?”他皺了皺眉,俯身開始解起上頭的結來。
背後幾步外,謝姝寧將背脊緊緊貼在雕花的椅背上,繡鞋垂著,只有腳尖能略微觸地。她抬腳復又落腳,在原地輕輕點著地面,脆聲道:“這事孃親還不知曉,父親拿個主意吧。”
明知故問。她已懶得敷衍。
在瑞香院裡走了一遭,發現了內室裡擺著的金鴨香爐,又抓到了綠濃的現行繳獲了這堆香品,她心裡的疑慮已漸漸堆積成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這府裡,從來都只有一個三老太太喜歡侍弄香爐。
前世今生加起來兩輩子。她敢肯定,這府裡愛自己調製合香的人。除三老太太外。便再無旁人。
可三老太太已經死了!
連同壽安堂一道,被大火給燒沒了。
長房老太爺親自下的命令,滿府的人都見證了火光沖天的那一幕。
她不可能還活著。
然而,年僅六歲的謝姝敏,卻讓身邊的丫鬟去弄了一堆香來。
謝姝寧有些不敢想下去,卻又不得不想。
三老太太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