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熙書院那邊竟應下了?”謝姝寧聞言,訝異地脫口而出。
江南崇熙,乃是西越第一書院。
延陵白氏一族,出過多位閣老,其子弟多在此書院就讀。
由此可見,要想進去唸書,是件相當不容易的事。
謝姝寧知道宋氏在為謝翊的課業謀劃,卻沒想到那邊竟真的會應下。
自家哥哥的水平,她心中清楚得很,莫說崇熙書院,就算是府裡的先生對他的評價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雖然年紀還不大,可心思不在課業上,哪裡會有長進。
按他的功課,是絕對進不去書院的。
她眉頭一皺。
便聽到母親漫不經心地說道,“書院的屋子有些舊了,我便決定出資幫書院翻修一遍。”
這得是多少銀子?
謝姝寧不由微微倒吸了一口氣。
想要告訴母親,哥哥並不喜唸書,或許可另闢蹊徑為他謀劃前程,但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知從哪裡說起好。
他們這樣的人家,不走正經的仕途,還能有什麼前程?
難道要去行商?
這自然是不行的!
謝姝寧就將話重新嚥了下去,轉身上了馬車,暫且揮別了宋氏。
因明日就能見面,宋氏心裡也不擔心,笑著將人給送走。
回到玉茗院,她就開始連同桂媽媽開始挑選明日入宮要穿的衣裳。
皇后還未大婚,如今宮裡做主的依舊是皇貴妃。這場宮宴也是昔日端王府春宴的延續。
京都接二連三地出事,肅方帝當然就要拉攏人心,鞏固地位。
選秀為其一,宴請外命婦官眷入宮是其二。
從古至今,這天下都是男。人的棋局,而女子,則是他們手中的棋。
因而這場宮宴,難度不小。
宋氏就忍不住感慨:“娘娘的日子,倒是愈加不易了。”
“正是……”桂媽媽附和著,轉瞬卻又提起了旁的話來,“太太,海棠院那邊如今怕是沒什麼要用人的地方,綠濃那丫頭是不是能先調出來?”
先前謝姝寧帶了謝姝敏出來,卻沒有提綠濃,仍將人留在海棠院中。
宋氏聽了就多她一眼,問道:“依你的意思,該往哪裡調?”
這當然是該調回瀟湘館去才是,這不月白也該出閣了,謝姝寧身邊正缺人手呢。
但這話。桂媽媽心裡想著,嘴上卻不敢明說,想了想只是道:“奴婢知道那丫頭的性子。只求能將她帶在身邊好生管教一番,來日才好繼續留在小姐身邊服侍。”
她自以為話已說得極好。極合適。
卻不想宋氏聽了後,只搖了搖頭道:“阿蠻那邊我瞧著便算了,她也來同我提過,等月白出嫁,就從二等裡面提兩個上來。”
言下之意,四個大丫鬟的名額中,已沒有綠濃的了。
桂媽媽怔愣在原地。
“你若不捨得她繼續留在海棠院。那就照舊撥到瑞香院吧。”宋氏俯身揀起一件茄紫色的夏衫,看了看皺眉丟回了箱中。
桂媽媽痴痴的,半響才出聲道了謝。
府裡的事盡數吩咐了下去,宋氏就讓人收拾了東西。躺在榻上午憩。
身下席子清涼涼,又有風自半開的窗外吹進來,吹得人微醺。很快,宋氏就睡了過去。
她許久不曾做夢,這回卻做了好長一個夢。
夢裡。飄著雪。
鵝毛大雪不停歇地落下來,將天地都染成白茫茫的一片。她摟著白胖的阿蠻,同一副嚴肅模樣的兒子輕聲道,“小小年紀就板著臉做什麼,快笑一笑……”
翊兒就咧嘴笑了起來。
她迷迷糊糊地看著。腦海裡卻浮現出一個念頭,怎地小時古板沉穩的性子,待到長大卻連書都不願唸了。
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畫面一變,她跪在了壽安堂裡。
壽安堂明明已經付之一炬,三老太太也被燒成了枯骨。
可眼前居高臨下望著她的人可不正是三老太太?
有人在說話,她卻聽不清楚。
像是在看一場戲,她看到自己成了妾,一日日衰敗,病倒。阿蠻性子乖張不聽話,惹了禍事被送到了田莊上。翊兒小小一個,身體冰冷地躺在她面前,她驀地嘔出血來,重重喘息著死去……
“太太、太太……”
耳邊似有人在喚,宋氏驀地尖叫著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