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夫人再三斟酌:“汪仁近日,不是聽說在著手整治李家嗎?”
雖明面上還沒有訊息擺出來,但私底下其實都已經傳遍了。
汪仁如今,可是肅方帝跟前的第一人。
萬幾道平素同自家夫人並不大提及外頭的事,更不必說政事,今日卻有些忍不住了,憋屈了多日的心門被開啟來,愁悶的話便倒豆子似的“噼裡啪啦”盡數倒給了萬夫人。
一頓話說完,萬夫人駭白了臉,哆嗦著嘴唇去抓萬幾道的手,失態地低低驚呼:“他竟有這番本事?”
“我也沒能料到。”萬幾道聲音愈發低沉,“汪仁脾性古怪無狀,根本無法猜透,他要同我為敵,只怕會是一場惡戰。”
其實,這場惡戰,儼然已經開始了。
他已經被逼得焦頭爛額,連顧及燕家的工夫也無。
萬夫人輕聲喘了幾息,眉頭緊緊皺成川字,“那……小妹那,我們可是便撒手不管了?
小萬氏再重要,也不如他們自家人重要。
“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母子等死。”萬幾道搖頭。
萬夫人沉默了下去。
她嫁進門的時候,萬幾道的兩個妹妹都還未出閣。兩個人都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大的天真活潑,愛笑愛玩,小的卻沉穩可靠,端莊大方。她初進門時,還一度懷疑這姐妹倆是不是被人記錯了年紀,分明小的才比較像是姐姐。
不過等到三朝回門時,她便明白了過來。
同樣都是老夫人嫡出的女兒,大萬氏卻比小萬氏要受寵的多。
在幾個兄弟面前,也是如此。
她曾好奇地問過彼時還年輕的萬幾道,為何瞧上去,家中眾人皆似乎疼愛大萬氏些。
萬幾道還用十分疑惑地眼神看她,似根本沒想到她竟會這般問。他眉眼冷些,一不說話,新婚之中的萬夫人便有些駭住了,只以為自己觸到了逆鱗,問了不該問的話。
誰知,萬幾道只是狐疑地解釋著說,姐妹倆人性子不同,大的更天真無邪些,平日裡也難免更驕縱些,淚珠子也掉得比別個多些,總而言之,大的瞧著便更軟弱些。
萬家是武將門庭,幾代人又多出男丁,姑娘家本就受寵些,偏生又得了這麼一個討喜愛撒嬌的姑娘。
於是府裡上上下下,都寵大萬氏更多些。
自然,小萬氏也是受寵的,但真論起來,同姐姐卻是沒的比較的。
萬夫人年輕時總暗暗為小萬氏叫屈,覺得小萬氏不過是性子老成些。怎地反倒是不叫人歡喜。
所以,小萬氏未出嫁之前,同她的關係也是極好的。
她方才會那般問,也不過是因為憂心小萬氏母子,此刻聽到自家丈夫說,不能不顧他們,心裡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萬幾道盯著燈芯,擱在書案上的雙手漸漸握拳,“聽說霖兒的情況。很不好。”
燕霖在萬家,就如同他們自己的兒子一般,而今知道他病重的訊息,誰也不好受。
萬夫人想著方才女兒說過的話,嘆了一聲:“成國公府經過素素的事後,想必已是固若金湯。我們想見上霖兒一面,也是不易。若能求了老太太出面,興許還有些用處。”
畢竟燕霖小時,很得老太太喜歡,他也十分敬重老太太。
萬幾道卻只是狠搖了搖頭,咬著後槽牙吐出一句話來:“老太太十幾年前。就糊塗了!”
萬夫人不敢接話,半響只說了一句:“燕淮那孩子。總不至於,真殺了他們母子……”
“燕景生前,將他送去了塞外,一丟就是那麼多年,他手上的繭子你可瞧見過?那是長年累月習武拉弓握劍,才會留下的痕跡!”萬幾道想起燕景,就覺得心中一滯。語氣都變了調子,“那小子的眼神。我一看便知,殺過的人,比你認識的人都多!”
“……”
萬夫人攥緊了帕子,渾身一冷。
書房的裡的光線,漸漸昏暗了下去。
……
同處南城的燕家,此刻亦是一片昏暗。
上房裡,小萬氏幽幽甦醒,頭疼欲裂。
她徐徐睜開眼,便見寢室裡依次站著幾個人,皆眼生得很。她心頭一跳,來不及細想便先喊了出來:“管媽媽人呢?”
像是風吹落葉,無人應她。
她大驚,掀開被子便要下地,赤著腳方才走出一步,卻就被兩個面無表情的丫鬟給制住了,又硬生生給推回了錦被上。
鉗住她肩頭的兩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