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也曾耳聞過,又知女兒這輩子想必都無法再出來,便也只能安慰自己,不論如何,女兒那條小命總還是在的。
可今天,她卻收到了女兒的遺書。
任何一個做母親的,都無法承受如此打擊。
她望著鏡中的自己,日漸老去的容顏,跟鬢角隱隱的幾絲銀光,不由得黯然神傷,愈發思念起了女兒。
謝家的女兒,即便是死,也該落葉歸根死在謝宅裡才是。長女已經落得了那樣的下場,同李家一道死在了路上,小女兒難道也要死在旁地,永身永世進不了謝家的墳?
她還沒出嫁呢!
她始終都還是謝家的閨女!
蔣氏一邊傷心著一邊想著,咬咬牙站直了身子,抓起那信就要往梅花塢去。走了兩步,她忽然注意到自己衣衫未換,頭髮未梳,又暗暗沉了眼,揚聲將人喚了進來,再為自己梳頭上妝。
大老太太這些個日子,心情也不大好。
同樣的,她也是為了兒子。
謝元茂成了那副模樣,她這個做母親的,心裡如何能痛快。
連帶著她也不願意見到謝七爺謝元庭的身影,雙生子,一個為人不夠謹慎,聽媳婦的話,沒有大出息,卻身強體健吃好喝好。另一個致力於仕途,也的確有幾分本身,只是缺了機遇而已,如今卻毀在了個婦人手中,叫人心痛不已。
大老太太至始至終仍舊覺得這一切都是宋氏之錯,她的兒子品性高潔,為人敦厚,絕不會做下錯事。
他做過最錯的事,就是娶了宋氏。
她忘了,宋家於謝元茂有救命之恩。
又或者,她根本沒忘,只是不願意承認這份恩情究竟有多重。泰山之恩,同舉手之勞,在她眼中已沒有區別。
她恨毒了宋氏,可宋氏光明正大拿了和離書,帶走自己的嫁妝,走出了謝家,誰又能拿她作伐。
那和離書上,可有謝元茂的親筆簽字。
大老太太當然不甘願,在發現謝元茂變成了這樣後,她便立即要謝大爺幾個集結了人手去將宋氏追回來,可一則人不知去了何處,無跡可尋,二來大老太爺明令禁止此事繼續鬧騰下去。
他道,“既是禍害,離了也就罷了,何苦又要將禍害往家中攆?”
大老太太有心反駁,卻又不知該如何說。
謝三爺瘸了一條腿,早就將緣由都怪在了謝元茂身上,如今見他成了這痴傻模樣,心中舒坦的很,哪裡還願意攙和下去,就也耐著性子苦心勸了大老太太幾句。
老太太滿心苦悶,無人支援,愈發垂頭喪氣。
她現如今一天去見謝元茂一回,遙遙看著兒子大冬天站在雪地裡鬧著要撲蝶,一會又高喊有鬼,她這心裡就跟有刀在絞一般。
但時間真是可怕的東西,看的多了,她漸漸也就麻木了。
蔣氏原本也以為自己麻木了,可接到女兒的遺書後,她心裡就立刻掀起了驚濤駭浪,叫她坐立難安。
待到簡單梳妝完畢,她就馬上來梅花塢求見了老太太。
府上沒半點過年的氣氛,老太太屋子裡也顯得冷清許多。
家中缺少銀錢,這多餘的人也就漸漸養不起了,蔣氏放了一批人出去,就連老太太這都少了好幾個人。梅花塢庭前的積雪,往年還沒等積起來,便都被打掃乾淨了,一水的青磚地面,從來都是乾淨整潔的。
但現在,瞧著也有些疏於灑掃。
蔣氏惴惴不安地進了裡頭。
大老太太正在聽芷蘭絞盡腦汁地說著笑話,偶爾嘴角也會彎上一彎。
聽見蔣氏求見,芷蘭就住了嘴,在大老太太的示意下出去見蔣氏,同她道:“老太太睡下了。”
蔣氏躊躇著,道:“那我就在這候著,等老太太醒了再說。”
芷蘭微訝,這是從來也沒有的事,強強按捺住心中驚詫,她讓人奉了茶上來,先行告退進了內室同老太太輕聲回稟道:“老太太,三夫人沒走,說要在外頭候著您醒了起身。”
“哦?”大老太太也不禁有些訝然,蔣氏平素連請安也不大願意來,得知她睡下了,必定立刻就扭頭走人才是,怎麼這回卻說要留下等候?老太太百思不得其解,擔心著是不是府裡又出了什麼要緊事,便只過了一會便讓芷蘭再次出去,宣蔣氏進來說話。
蔣氏進來未語先笑,道:“母親睡得可好?”但眼中分明沒有笑意,語氣也不大高興。
老太太靠在軟枕上,聞言“嗯”了一聲,然而直截了當地問道:“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