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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部分

也是一頭霧水,只悄悄指了指城樓上的上司,壓低了聲音道:“那貪財鬼興許是收了銀子也說不準。見了錢連孃老子也不認的人。開個城門又能如何。”

然而誰也不知,此刻城樓上的人,正貼著牆根戰戰兢兢地哆嗦著,連舌頭都麻了。

——東廠的督主,竟親自來了惠州城!

貪財之輩,向來最是明白如何觀看風向,這會,他明明白白感覺到。惠州城的天要變了。

一路策馬自京都而來的東廠督主,渾身猶自帶著北地的風雪。刺骨冰冷的寒意,一直將惠州城裡的水流,都凍到了一塊。

臨近子時,多年不曾落過雪的惠州城,竟慢慢飄起了雪花。

謝宅正房裡,謝元茂正在發脾氣摔了茶盞,斥罵丫鬟:“沒用的東西,連盞茶也不會泡,這般燙,是想燙死我不成?”

碎瓷片飛濺而起,不偏不倚紮在了丫鬟的手上,當著謝元茂的面她不敢哭強忍著討饒告罪。

謝元茂卻看也不看她一眼,立即便揚聲讓人進來,要拉她下去責打。

大半夜的,謝宅角落裡哀哀響著嗚咽聲,像有隻野貓在淒厲地叫喚著。

丫鬟被布堵住了嘴,捱了一頓打,被丟進了柴房去。

人人都道,六爺傷著了腿,今後再不能好,知曉自己殘了廢了,太太又被賊人擄了去,心中鬱郁難消,脾氣就變得壞了。

眾人就都並不覺得他太壞,反而還對他頗多了幾分同情。

這事若叫遠在京都的謝姝寧知道了,只怕是要氣得吐血。

好在她眼下並不知。

那日汪仁離京,是她親自送到城外的。

在東廠地牢裡,汪仁告訴她,他要親自去一趟惠州。謝姝寧並不當真,汪仁的身份,豈是說離京就可以隨隨便便離京的,所以打從一開始,她就只是盼著汪仁能提供一星半點的線索,至多也不過是派幾個人襄助一把。

誰曾想,汪仁竟是真的要親自去。

謝姝寧這才有些被震住,面對著汪仁久久不知如何言語。

母親不過是昔年救了他一次,且時日久遠,母親早已忘得一乾二淨,汪仁,竟能為母親做到這般地步!

謝姝寧很感激,極其感激。

汪仁卻只是勸慰她,不必多想,也不必隨他一道出發,路上時間緊張,她是受不住的,只在家中打點準備起來,靜候他們歸來便可。

他說話時的語氣溫柔沉穩,說的話細緻妥帖,謝姝寧聽著,莫名就覺得自己胸腔裡那顆慌亂的心沉靜了下來。

曾幾何時,她見了汪仁便慌,如今見了他,卻覺得安心。

謝姝寧亦有自知之明,知曉自己跟著去惠州只會給他們添麻煩,故而從未動過這個心思。舒硯那倒是已收拾妥當,也準備南下惠州去。汪仁未允,人多事雜,倒不如他輕裝上陣,只帶兩名心腹手下早去早回。

舒硯同他不熟,並不敢輕信於他,仍執拗地要一道同行。

可汪仁是何許人?他焉會看不出舒硯的心思。

他只同謝姝寧道:“你們信不信我都無妨,信也好不信也罷,我依舊還是會南下去將你娘帶回京都來。可你若是信我,想必這幾日心中也能好受些,不至終日惶惶擔心受怕。一直以來,我可以欠旁人的,旁人卻不可以去欠我的,但你娘,是個例外。當年風雪漫天之時,她朝我伸出了援手,今時便是輪也該輪到我了。我欠你娘一條命。”

彼時天已經陰暗了,雪沫玉屑似地在空中旋舞。

披著灰鼠皮大氅的汪仁牽著馬站在天光之下。面上從容。

這一瞬間,似乎萬籟俱寂。

白茫茫的冬雪裡,謝姝寧覺得自己彷彿看到了一塊石頭。打磨光滑後仍頑固地殘留著一角粗稜的石頭。

這塊石頭是黑的,可他卻彷彿是這漫天冬寒裡,卻溫暖的一抹顏色。

六道輪迴,老天爺自有其安排。

謝姝寧送他上馬,站在邊上仰頭看他,喚了一聲“印公”,道:“我信您!”

她莫名地信了他。從沒有哪一刻如同此刻這般,如此地信任一個人。

她真的,信他。

只因他那句——“當年風雪漫天之時。她朝我伸出了援手,今時便是輪也該輪到我了”,她便無法不信他。

汪仁聞言微怔,坐在馬上回首看她。忽而彎眉微笑。頷首後揚鞭遠去。

這一去,便是幾日。

惠州城中夜色正濃,更夫敲著梆子行走在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