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中上一掐,掐得溫夫人痛叫著睜開了眼。
溫夫人啞著嗓子問:“國公爺呢?”
“御醫正在為國公爺診斷。”
聽見御醫二字,溫夫人驀地大哭起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竟是又要昏過去。
婆子急忙扶住了她,咬著牙勸慰:“我的好夫人呀!這眼下府裡哪離得了人主事?您可千萬不能再倒下了!”
溫夫人哭著抹淚,聞言強打起了精神,忍著慌亂要往英國公那去。
然而房門洞開著,一夥子人門裡門外來回跑,一盆盆熱水送進去,一盆盆血水送出來,竟像是婦人生產時的場景一般。這得是多少血?溫夫人瞧著,兩股戰戰,連哭也沒了力氣?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至掌燈時分,跟著英國公一道回來的御醫才淨過手,出來見溫夫人。
溫夫人追著問:“如何了?如何了?”
御醫搖搖頭,嘆口氣:“性命無虞。”
溫夫人愣了下,提著的那顆心卻並沒有立即放下,她張張嘴,小聲問:“可是有何為難之處?”
“國公爺今後,怕是無法下床行走了。”御醫擦著汗,嘆息著道。
也不知肅方帝是怎麼下的手,那麼沉一塊硯臺,落下的角度也頗為刁鑽,硬生生的將英國公的骨頭給砸了個粉碎。這便是大羅神仙下凡,只怕也沒有辦法。而且英國公腰上還有一塊塊烏青,淤血難消,沒一處可叫人樂觀的地方,眼下能保住性命便已是極幸運的事。
然而這幸運,對溫夫人而言,是何其不幸?
她聽到英國公今後怕是再無法下床行走時,身子便已軟了下去。
都是她的錯,早該攔了不讓他入宮要人的才是……
可事已至此,說什麼都已是晚了。
英國公的命留下了,這傷卻叫他吃盡了苦頭,也叫滿朝譁然,人人自危。
溫雪蘿被留在宮裡頭侍寢,卻無名無分的事,也漸漸不脛而走。眾人明面上自然是不敢提及,私底下卻忍不住互相竊竊,憂心惶恐。
其中尤以梁思齊為甚,他只要一想到那日在御花園中,據聞肅方帝先是朝著自己的女兒走去的,他心頭就有一團火熊熊燒了起來。若非溫家的姑娘突然冒了個頭,今日這倒黴的必然就是他的閨女了。
而且只瞧肅方帝對待英國公的方式,他便不該再對這狗皇帝抱有任何念想。
當權者昏庸無道,肆意妄為,那把要命的砍刀遲早也得落到他腦袋上來。
他心中,反意漸深。
肅方帝卻在歇了兩日後,神志清明瞭些。
朝中的異樣,他稍一留心,便也察覺到了。
情況遠超出他的預料,若再這般下去,局勢不穩,於他沒有任何益處。肅方帝枯坐在燈下,忍著隱隱約約的頭疼,翻來覆去地想了又想,卻想不出好的挽救的法子。那日英國公觸了他的逆鱗,他一時失控,險些要了對方的命。
不過幸而英國公還有氣在,否則這事就真的徹底說不明白了。
他緩過勁來,便說當日乃是英國公溫戎在殿前失儀,犯下了大錯,他留其一命,便已是極寬宏大量。
這樣的說法,自然沒人願意相信,但有個由頭總比沒有要來得像樣子。
肅方帝轉身便又去見了溫雪蘿。
一來,他心心念唸的十二樓還在籌措之中,本是勞民傷財之舉,難免要失些民心;二來,他才派了人去西域三十六國探道,有意征討敦煌,朝中武將的反對之聲遠遠高於贊同。
而且,他也已膩味了溫雪蘿。
沒必要繼續為了個女人,讓臣子們寒心。
他冷靜了些,遂使人領了溫雪蘿來面見自己,說念及英國公一片淳淳愛女之心,他十分感動,願為溫雪蘿擇一門好親事,以了英國公夫婦的心。
溫雪蘿身上疼了好些日子,精神也緊繃,這會驟然聽到這樣的話從他嘴裡冒出來,冷汗立現。
然而她困於深宮,又無人給她遞送訊息,父親被肅方帝打斷了骨頭癱了的事,她是一丁點也不知。聽到肅方帝要為自己擇親,也只當他又是來試探自己的,急忙嬌聲說起自己愛慕他,此生非他不可,怎可嫁於旁人之類的話。
肅方帝倒是真愛聽這些,聽了就哈哈的笑,摟了她入懷胡亂親兩口,不過這膩還真是有些膩了。
他道:“你自個兒挑一人,朕即刻擬旨賜婚。”
溫雪蘿身子一顫,張皇地去看他。
男人仍道:“你可有屬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