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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查,自己去做手術,做完還一個人自己走路回來,走一個多鐘頭耶!回來還繼續工作,也都不告訴人家……”他有點生氣,“要做手術那天還把一封信寫得好好的放在枕頭下,交代好什麼東西放在哪裡!什麼東西放在哪裡!又不是沒錢沒親人沒孩子,為什麼每次都要把自己弄得這麼可憐呢?”我知道母親和小弟經常起衝突,但家人就是家人,儘管不高興還是彼此關心。

我想著母親寫信的畫面,想著知識不多的母親一個人面對醫生殘忍判決的畫面,想著母親一個人坐在手術房外等待的畫面,想著動完手術的母親一個人走路回家的畫面,想著她裝得若無其事地抱病招呼客人的畫面……我跑到車廂口,抓著門邊的把手,一個人迎風掉淚……

我回想起很多我和母親之間的事。我想起在我剛到臺北那幾年……我知道家人們一直都反對,並且都勸我回家。當時我為了讓他們相信我的能力,欺騙他們我工作待遇有多高,生活有多好。其實當時我因為太理想化而一天到晚換工作,一天到晚失業,我真是窮到三餐都是泡牛奶果腹。有一次我真是窮途末路了,甚至已經是欠了好久的房租。我向朋友借了一千塊坐車回家,準備要坦誠地向母親借一些生活費,但是回到家裡後卻一直說不出口……

“你錢夠不夠用?怎麼錢包裡都空了?”母親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地翻了我的皮包。但那緊要關頭我卻又虛偽地嚥了口氣。“夠啦!我要錢去提款機領就有了……”我當時真恨不得打死自己,明明回家的目的是借錢,怎麼母親主動開口,我反倒拒絕了。

那天晚上,我假意有急事要回臺北。我匆忙離家。坐進直達臺北的雙層巴士上,我沮喪到了極點。我調整坐椅,穿上外套,準備入睡時,感覺外套怎麼有一塊硬硬的,我翻開來看……我當場痛哭……母親在外套的內裡,用透明膠帶粘了八千塊錢……

七月二十八日(星期六)

我想是有點太突然了,甚至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開始寫下故事的第一個字。

計劃中,第一個故事的大綱早在今年年初,電影開拍前的停工階段悄悄完成,但寫得有點籠統,不過我仗著有基礎的小說當底,也就不怕。這小說是王家祥寫的。

我從來沒改編過小說當劇本,也從來沒有過小說家的朋友,所以當初我透過出版社寫信轉給王家祥時,心裡還真的有點擔心,擔心他不知道有沒有那種藝術家脾氣,所以我也隨附了我曾經寫過的霧社事件劇本和曾拍過的影片的錄影帶。超過了一個禮拜的時間,他親自打電話來,並豪邁地說:“我全權授予!”我高興極了,併為此特意下了一趟高雄去和他聊聊。可能彼此都是南部人的原因,我們不管說話方式或生活方式都很接近。

第一個故事雖粗略地完成,但第二個故事卻一直猶豫著如何開場。我再把那些歷史資料翻出來看。

丈母孃天生的潔癖,一天總要拖兩次地板,一下整理這兒,一下整理那兒的。我不在意聲音,我在意的是她在工作,如果我沒幫忙,會不會不像話?但是讓她閒著也不對。她閒著的時候總是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發呆,我如果沒去陪她說說話,會不會也很不像話?我越翻看資料越覺得心裡不安。一直看資料也不對,一直看會讓我寫不出故事的。為了從矛盾中解脫,我走到陽臺晃晃。

唉!我可憐的陽臺。自從我宣佈陽臺歸我管之後,就真的沒人願意來管一下了。我可憐的花呀,一棵棵地指向六點半。我可憐的魚呀,這豬槽裡的水已經黑到什麼都看不見了!

我搖頭嘆氣地澆花,希望它們到了晚上就能堅挺。我搖頭嘆氣地替魚更換槽水,又死了一條紅魚,一定是那兩條鬥魚咬的。掀開木板抓回了那條一天到晚想逃的黃金魚將,又發現一條曬乾成木乃伊的斑馬魚,他們大概從我回去至今都還沒吃吧!可憐。

我決定眼不見為淨。丈母孃也好,花草也好,魚也好。我決定要離開家寫故事,但我得要先有一臺手提電腦才行。我和還在失業中的富仔約了,明天就到光華商場買臺手提電腦。他懂電腦。

但我現在必須先解決一個艱難的問題:該如何從妻子那裡要到五萬塊呢?

。 想看書來

七月二十九日(星期日)

我決定靜下心來看待這一切。這世界沒有海洋、沒有溪流、沒有湖泊,水槽就是全世界……我不斷地催眠自己。

我學著欣賞、美化水槽裡的事物──那些斑馬魚身上的鰭好大,身上的黑白斑紋好協調,那蓋斑鬥魚有著殘忍的天性,卻與世無爭,公的雄壯而老實,母的嬌小而優雅,兩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