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克勞迪婭一直沒有動,她就像波提切利畫中的安琪兒,躺在那個還沒被傷到的男孩身邊。而另一個男孩的身體已經萎縮下去,頸子像一根折斷的莖,沉重的頭顱從一個奇怪的角度、死亡的角度垂下,陷在枕頭裡面。
“然而,有些事情不對勁。萊斯特瞪著天花板,我能看見他的牙齒咬著舌頭。他躺著,太安靜了。他的舌頭,像剛才那樣,試圖從嘴裡伸出來,試圖擺脫牙齒的阻礙去碰嘴唇。他開始顫抖,肩膀痙攣著……然後重重地鬆懈下來;但是他仍然沒有移動,清澈的灰眼睛中彷彿蒙上了一層紗。他怔視著房頂,而後發出一聲聲響。我從過道的陰影裡走上前,但是克勞迪婭尖聲地叱斥道:”回去!‘“’路易……‘他說道。我現在能聽見了。’路易……路易……‘”’你不喜歡嗎?萊斯特?‘她問他。
“‘這裡面有鬼,’他喘息著說道。他的眼睛睜大了,好像說話也需要費很大的力氣。他不能動了,我看得出來,他一點也動彈不得。‘克勞迪婭!’他又喘著氣說,將目光轉向她。
“‘你難道不喜歡孩子血的味道嗎?……’她輕柔地問道。
第一章 第七節
“‘路易……’他聲息微弱,終於抬起了一下頭,隨即又落回到沙發上。‘路易……是苦艾。苦艾太多了!’他喘著粗氣說道,‘她用苦艾給他們下了毒。她給我下了毒。路易……’他試圖舉起他的手。我走近了些,中間隔著桌子。
“‘回去!’她又說了一遍。這時她從沙發上滑了下來,向他靠攏過去,像他看那個孩子一樣凝視著他的臉。‘苦艾,父親,’她說,‘還有鴉片酊。’”‘魔鬼!’他對她說道。‘路易……把我放到我的棺材裡去。’他掙扎著要起身。‘把我放到棺材裡去!’他聲音嘶啞,幾乎聽不到;雙手顫抖著舉了起來,然後又落回原位。
“‘我會把你放到你的棺材裡去的,父親,’她說著,好像正在安慰他,‘我會把你永遠地放在那兒的。’說完,她從沙發墊子下面抽出一把廚房裡用的大餐刀。
“‘克勞迪婭,別這麼幹!’我對她說道。但是她臉上閃現出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惡毒表情。我定定地站在那兒。她切開了他的喉嚨。他發出了一聲尖利、窒息的喊聲。‘上帝!’他喊叫著,‘上帝!’”血從傷口噴湧而出,順著襯衫前襟、外衣流下來。從人的身上血是根本不會像那樣噴流出來的。所有的血,他從那個男孩身上吸來的,還有在那個男孩之前吸來的血,都噴射出來。他不停地晃動著腦袋,扭曲著,使得冒著血泡的傷口大張開來。她現在把刀子插入了他的胸口。他的身體向前倒下,嘴大張著,犬牙露了出來,兩隻手狂亂地伸向刀子,顫動著想握住把手,卻又滑開了。他抬頭看著我,頭髮垂落在眼睛裡。‘路易,路易!’他又大聲喘息著說,然後歪向一邊,倒在地毯上。她站在一旁俯視著他。血像水一樣,流淌得到處都是。他呻吟著,一隻膀子按在胸口下面,另一隻胳膊在地板上亂推,試圖抬起自己的身子。而此刻,她突然撲到他的身上,兩隻胳膊緊緊鉗住他的脖子。他掙扎著,而她死命地咬了進去。‘路易!路易!’他一遍一遍喘著粗氣叫喊著,抗拒著,拼命地想把她甩掉。但是她騎在他身上,身體被他的肩膀抵得上下搖動,拋起來又掉下去,直到她撤開身子。她迅速站穩在地上,退離開他,雙手放在嘴唇上,眼中似有云翳,但旋即散去。我轉過身子不去看她。看到的這一切使我猛烈抽搐起來,不忍再看。‘路易!’她喊道,但是我只是搖搖頭。一時之間,整個房子都好像在搖晃。但是她又說:“看看他怎麼了吧!‘”他靜止不動了。此刻他仰面躺著,整個身體開始縮攏、變幹,面板粗厚、遍佈皺紋,而且非常蒼白,所有細微的血管都顯露出來。我大口喘著氣,但是無法把視線移開。他骨架的輪廓開始顯現出來,嘴唇向後翻退過去,露出了牙齒,鼻子上的肉枯乾了,只剩下兩個深深的洞眼。但是他的眼睛依然保持原樣,瘋狂地盯著屋頂,眼珠上下翻動著,而其他部分的肉都塌陷了下去,成了包著骨頭的一張皮。衣服空蕩蕩輕塌塌地貼在了骷髏上。最後,他那瞳孔翻向頭頂,眼白變黯淡了。那堆東西躺在那兒,靜止不動了。一大蓬波浪形的金髮、一件大衣、一雙閃亮的靴子;而這就是那曾經是萊斯特的一堆令人恐怖的東西。我無助地看著它。
“有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克勞迪婭只是站在那兒。血浸透了地毯,染黑了那上面的編織花環。血在地板上黏糊糊地發著幽光。她的裙子上、白鞋上、臉頰上都沾著血汙。她用一張皺巴巴的紙巾在擦那些血跡,猛打著衣襟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