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覺間,阿卡朵已靜觀了好幾個小時的月色,而且似乎可以一直這麼看下去,這似乎已成了她打發漫漫長夜的唯一消遣方式。她已經不記得有多少夜晚是這麼渡過的,或許這半個世紀以來都是這樣吧……
不過今晚,近乎永恆死寂的平靜卻註定遭打斷。
一位身穿工整筆挺的舊式燕尾服的老管家沿著水晶階下一條長長的奢華地毯無聲地走來,雖然金錦銀編的地毯柔軟而平整,他卻恭敬而謹慎地走地毯之外,皮靴在鑲嵌著珠寶的黑曜石地板上走過,卻沒有發出絲毫聲音。事實上,他的鞋底與地板根本沒有任何接觸。
“又是議會的人?”阿卡朵依然沒有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只是平淡地問了一句。
“是的,陛下!”老管家撫住胸口深深地俯首,原本溫雅的語氣帶上一絲罕有的焦灼:“不過這一次,我想您應該見見他們。”
“喔?”阿卡朵終於轉過頭來,將目光放在他身上:“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首席執政官彌斯力亞大人遭到華夏殺手刺殺,重創垂危,現仍在搶救,不過兇手也已遭生擒。目前議長賈巴爾特大人連同所有紅月議員一起將兇手押至,請求見駕。”
阿卡朵默然良久,似乎在回憶“彌斯力亞”等人是誰,最終才開口吩咐:“讓他們進來吧!”
片刻之後,十三名身披繡有紅月標誌黑袍的常任議員沿著長長的血色地毯魚貫進場,他們中男女老少皆有,不過即使是最年輕的面容,舉止氣度依然有著歲月沉澱過的痕跡。
即使對下層權益有所保障,紅月帝國依然沒有改變以強者為尊的根本傳統,所以能夠充當紅月議會常任議員者,全是公爵等級,而且都有著深厚的大氏族背景,或者乾脆就是一族之長。
以嚴謹的禮節行過半跪禮之後,為首的一位銀髮中年人抬頭面向位於十八級的水晶臺階之上,以血紅新月為徽的至高皇座,向著王座上的阿卡朵稟告道:
“……這次針對彌斯力亞大人的暗殺是異常卑鄙惡毒的戰爭行為,也是紅月帝國從未遭遇的奇恥大辱!如今各地群情洶湧,民眾示威不斷。截至凌晨為止,議會已受到各地請戰書一百二十餘萬封,紅月議會也在兩個小時前全票透過了對華夏的戰爭提案……眾所周知,如今帝國的軍力、資源、經濟均對華夏構成壓倒性優勢,即使吾皇不便御駕親征而使得高階戰力稍有不如,整體仍有絕對優勢。故此戰一啟,必能竟全功於一役,實現帝國統一全球之夙願……吾身為議長,懇請吾皇趁此事由解除第三號禁令,正式對華夏用兵!”
雖然阿卡朵至少已有半個世紀不理任何政務,可是她在開國之初所立下的幾條戒令依然是整個帝國上下不得有絲毫逾越的禁區。所以縱然紅月帝國與華夏一個多世紀來明爭暗鬥不斷,帝國不斷策反華夏高層,華夏則對帝國的人類反抗組織不斷提供各種援助,日本群島更已淪為雙方明槍實彈對練順便反覆刷仇恨的終年戰場,不過若是阿卡朵不肯解除禁令,紅月帝國仍不能讓任何一雙軍靴踏上華夏本土。
阿卡朵靜靜地等賈巴爾特議長以慷慨激昂的語氣講完一系列長篇大論,期間甚至將目光慢慢轉回窗外,彷彿已經反覆觀賞了無數歲月的月景依然比這些要有趣許多,然後淡淡地回了他一個詞。
“不允。”
“吾皇三思!”一群議員大急,紛紛握拳於心,上前一步。賈巴爾特雙目中更似有暗紅的火焰在燃燒,低沉而悲憤地繼續慷慨陳言:“可是華夏的存在一直是帝國的心腹大患,我們已經為此流了太多血了!即便我們繼續對之實行綏靖,他們也絕不會平息徹底滅絕我族的野心。套用他們的一句古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帝國與華夏,永遠沒有和平共處的可能!”
“這不很好嗎?無論帝國還是華夏,沒有敵人,都會腐朽。急於扼殺敵人,只能說明你們已經開始在畏懼對方了!”阿卡朵的語氣冷漠之餘,似乎又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幽黯。“沒什麼可是,我答應過他的事,就不會反悔。”
“吾皇,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存在能夠制裁您的違約,畢竟諸神已永遠離去……”賈巴爾特說到這裡時頓了頓,又壓低了聲線,試探著補充了一句:“也包括了……武神!”
聽到這句話時,阿卡朵忽然收回凝望天外的眼神,在一群議員身上一瞥而過。
深紅而清洌的雙眸,很容易讓人兩輪紅月高懸於萬古長空,以永恆不變的冷漠俯視滄海桑田,萬物生靈……在這樣的目光之下,一股發自本能的寒意從每一名議員心頭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