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僅僅是這樣也足夠了。感覺到拂過頸側的那個男人的呼吸和輕觸在面板上,被體溫一點一點熨熱的金屬鏡架的質感,跡部的眼底明亮的銳利斂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柔軟,卻也更加深沉的顏色。
他和這個男人認識6年,從來沒有看到過他如此疲倦的樣子。
是的,是疲倦。
不過,他也的確是,應該疲倦了吧。
因為,比起一覺睡醒就變成了靈魂狀態被變相軟禁在一個什麼“神器”的意識空間裡的他,這個男人身上所承受的壓力,才是更難以想像的吧。
畢竟這個對他而言不過一瞬的睡眠時間,對那個男人來說,是幾十年。
跡部無法想像上條是用怎麼樣的心情持續幾十年看著他的睡顏的。
就好像他同樣無法想像上條是怎樣在他沉睡的過程中,不斷尋找著零部件,不斷看著他的睡顏,不斷自責,不斷承受著自己給與自己的壓力的。
相比起清醒地承受著一切的人,無知覺得只是睡著的自己,已經足夠幸福了。
上條只是安靜的抱著跡部,他的體溫隔著衣物傳遞到跡部身上,同時傳來的,還有他一貫沉穩有力的心跳。然而那樣平靜規律的聲音,卻不知道為什麼,讓跡部覺得有點嗓子發酸。
他忍不住反手環住了上條的身體,然後緊緊地,緊緊地攥住了手下的織物。
“吶,水樹,”許久之後,他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你要休息多久都可以。”
“……本大爺,就在這裡。”
我就在這裡,你什麼也不會失去。
摟著跡部的手顫了一顫,然後緩緩地加重了力道,隨之響起的,是那個男人低沉而溫柔的聲音。
他說:“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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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句“我知道”,把原本預定一個月的旅行,無限制的延長了。
就好像是打定主意要把還停留在這個世界時的時間都用在旅遊上一樣,他們在希臘住了一個半月,好好飽覽了一下19世紀愛琴海沿岸的風光,然後轉道去義大利,直奔威尼斯和佛羅倫薩。
接下去是德國,法國,西班牙,奧地利……
每一個城市起碼住滿一個月,遇到有趣的事情或是狂歡節之類的慶典,他們甚至會留幾個月或更長時間。鄉村風情,水城風貌,古老華麗的建築,多變迷人的環境,上條把每天都當成週日一樣,隨興所至,或閒散或緊湊,看看書,聽聽歌劇,享受美食,參觀畫展。這個一向給人溫和而不張揚的映像的男人像是要把他在原本的世界裡一直沒用完的年假都用掉一樣,那樣懶散悠閒無所事事的樣子,若是讓他的那些友人見了,一定會完全推翻他在他們心目中那嚴謹克己的學者型向。跡部打賭,如果不是他還記得用雙面鏡和那些熟人定期聯絡,偶爾借用別的國家魔法部的壁爐或是幻影移形去露個面回家住幾天的話,所有人都會懷疑這傢伙是不是受了什麼打擊,決定轉型當雲遊世界的紈絝子弟了。
然而,事實證明,他多慮了。
“怎麼可能,小景,你太小看水樹了。”在面前的桌上丟下一張八萬,西園嘴角一勾,對坐在身邊不遠處沙發上,膝蓋上攤著一本書的戀人挑了挑眉,“這傢伙會留下把柄才奇怪吧?雲遊四方?開什麼玩笑……”
“嗯?難道……”跡部眉頭一跳。
“……‘我在密室裡發現了薩拉查留下的一些資訊,為了證明其可靠性,我決定按照其提供的線索尋找薩拉查離開霍格伍茲之後的行蹤,尋找他提到的,留下的魔法和魔藥研究資料。’……”另一邊的雨宮摸進一張牌,推了推眼鏡,“我記得他寫給拉迪安斯的信裡確實是這麼說的。”
“……………………”跡部的視線瞬間轉向上條,銀灰色眼睛裡的神色頓時複雜了起來。
可惜對方對他那清楚地寫著“太不華麗了”的眼神依然完全免疫。不在意地在吃進上家的QUEEN放出的東風,上條對著跡部露出了一個非常純良的微笑:“我這不是不想讓他們擔心麼。而且,我只是跟他們說我在密室裡找到了點東西,決定去探訪薩拉查離開霍格伍茲之後的行蹤,可能需要花點時間,讓他們有個心理準備而已。”
“……探訪薩拉查的行蹤?”跡部的視線轉向上條,銀灰色眼睛裡的神色頓時複雜了起來,“你所謂的探訪薩拉查的行蹤就是在旅遊途中隔三差五寄點從他那裡抄的筆記或者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