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我想睡了,別吵我哦!”
“好、好!你睡,我會一直陪著你,不讓任何人吵你的。”
“可是……好像下雨了……”她摸摸臉上的水氣。
耿靖懷咬緊牙關,拚命地抹去淚。“沒有關係,我會替你打傘。”
“嗯。”她滿足的笑了,悄悄閉上了眼,因為她知道,只要在他懷中,她什麼都不須擔憂,明天醒來,她一定要告訴他,她好愛、好愛他——
病房內的醫療器具發出一成不變的嗶嗶聲,心電圖迴歸至最原始的水平線——
而她,仍舊在他懷中睡得安詳,不受驚擾。
從此,她不曾再張開眼。
“不!妍妍——”她嘶聲吶喊,由夢中驚醒。
臉上佈滿豆大的汗珠,手、腳全是冰冷的,她急促地喘息,面色一片慘白。
她又夢見她了,這一回的感覺,比任何一次都要令她來得驚駭,她在喊她,聲音幽幽切切——
歡歡,你快回來……
是那麼的悽傷,如泣如訴,一字字、一聲聲的叫喚,喊疼了常語歡的心。她知道妍妍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傳遞給她的恐懼,是二十年來前所未有的。
她捂著胸口,感覺靈魂像是狠狠地被扯離,痛得她冷汗直冒。
她要她回來,可是……等等!她說的是“回來”!難道……
臺灣!對,她要回臺灣,那裡有她要的答案,有她想見的人,有等待她的人!
當下,常語歡有了決定——她、必、須、回、去!
“耿先生。”
幾名護士圍在病房內,每一張臉全都寫滿了無可奈何。
耿靖懷不為所動,麻木空洞的臉龐沒有任何表情,密密環抱摯愛的手,絲毫不肯放鬆。
大夥兒面面相覷,無計可施,只好親自動手分開他們。
“請讓屍體移送太平間——”
誰知,他突然激動地揮開所有人,狂聲嘶吼。“走開!我說她沒死,只是睡著了,你們聽不懂嗎!”
面對這陷入激狂狀態的男人,眾人真的是沒轍了。
耿靖懷輕哄著懷中人兒,面頰廝磨著她冰涼的臉龐。“妍,你安心的睡,我答應過不會讓任何人吵你的,就像以前一樣,你睡多久我就陪你多久,好不好?”
難得她不受病痛折磨,睡得如此安穩,他絕對不容許任何人驚擾她的美夢。
病房的門輕輕推開,見著來人,大家一致將求救的目光移向他。“院長——”
杜承霖像是一夕之間蒼老了十幾歲,他揉揉眉心的疲憊,走向床前。“靖懷,你何苦——”
“我不苦,真的,我一點都不苦。”他望著那張沉靜的嬌容,唇畔的微笑,依稀還讀得出幸福的味道,帶著最悽柔的美麗,誰會相信,她已長眠?
“別再自欺欺人了,你就讓她——”
“爸!”他突然跪了下去。“心妍是你的女兒、我的妻子啊!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你還忍心把她丟進冰冷的太平間,任她無助的哭泣嗎?你知不知道,她曾經多害怕入睡,如果沒有我的懷抱,她會有多恐懼!她曾經說過,她最喜歡被我摟著的感覺,天崩地裂都不怕……她只是想讓我抱抱她,如此而已,這是我答應過她的,這輩子我已經沒有機會再為她做任何事了,為什麼就連這點小小的心願,都沒有人願意成全!”
“靖懷——”他哭了,耿靖懷也哭了,兩個大男人看著對方,任淚無聲流淌。
“我不忍心看她孤單寂寞的走,我的心會痛啊!讓我陪陪她吧,這是最後一回了……”
杜承霖傷懷不語,默默的扶起他,示意房內的醫護人員離去。
“可是院長——”
“別再說了。”杜承霖抬手阻止,率先走出病房,其他人沒辦法,只好跟著離開。
耿靖懷重新將摯愛迎回懷中,閉上了眼眸,無聲的淚墜跌天地間。
“靖懷,夠了,再這樣下去,你也會受不住的。”杜承霖再也看不下去,苦口婆心的勸著。
三天了!他就這樣不吃不喝、不言不語的抱著心妍整整三天,杜承霖擔心再這樣下去,他會逼死自己。
他雖痛失愛女,但是相對的,他也疼惜這名“女婿”呀!
“夠了,放手吧!你就算不為自己,也為妍妍想想,你們都陰陽兩隔了,還這麼痴痴念念,難道你要她在另一方,都還要再為你斷腸哭泣嗎?讓她安心的走,放過她,也放過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