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個小院子和羅晉月分出去單過。沈玉貞就不願意了,心裡盤算著自己一共生了三個孩子,只有羅晉秀一個男丁,將來分家產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吃虧,於是就堅持要劉世慶入贅。
不知怎麼的,羅遵憲也答應了,於是,那天的婚禮是在羅家老宅裡舉行的。
湖州的婚俗自成一派。絲鎮河汊交縱,連著大運河,北上就是上海,蘇州。南下就是杭州。絲鎮女兒出嫁都是先坐喜船再坐花船。十里紅妝連綿不絕。何謂十里紅妝?原來,舊俗在婚期前一天,除了床上用品、衣褲鞋履、首飾、被褥以及女紅用品等細軟物件在親迎時隨花轎傳送外,其餘的紅奩大至床鋪,小至線板、紡綞,都由挑夫送往男家,由伴娘為之鋪陳,俗稱“鋪床”。
發嫁妝時,大件傢俱兩人抬,成套紅腳桶分兩頭一人挑,提桶、果桶等小木器及瓷瓶、埕罐等小件東西盛放在紅扛箱內兩人抬。一擔擔、一槓槓都朱漆髹金,流光溢彩。床桌器具箱籠被褥一應俱全,日常所需無所不包。蜿蜒數里的紅妝隊伍經常從女家一直延伸到夫家,浩浩蕩蕩,彷彿是一條披著紅袍的金龍,洋溢著吉祥喜慶,炫耀家產的富足,故稱“十里紅妝”。
嫁妝傢俱習慣上分為內房傢伙和外房傢伙。如千工床、房前桌、紅櫥、床前櫥、衣架、春凳、馬桶、子孫桶、梳妝檯之類放在內室的,都屬內房傢伙;畫桌、琴桌、八仙桌、圈椅等是外房傢伙。從功能上講,可分為生活起居類、日用小木器、女工用品三大部分。
羅家是招上門女婿,可嫁妝卻一樣不少,十條大船載著新娘,嫁妝在絲鎮的主要河道里轉了一圈,兩旁看熱鬧的人絡繹不絕。沈玉貞有心給女兒掙面子,所以該花的絕不手軟,有些可有可無的排場做足做美。因此,這場盛大的婚禮一時之間成為了絲鎮人的節日。
人人都誇劉世慶命好。
劉世慶卻象一個被人擺佈的木偶。早晨起來,他就被僕人領著裡裡外外洗得差點脫皮,然後更衣。羅家絲綢世家,所做的喜袍精美絕倫,劉世慶個兒又高,穿了真是玉樹臨風,又有人專門梳頭的師傅為他打了髮辮,烏油油的拖在身後,再配上一頂綴了珠玉的瓜皮帽,真是好不瀟灑。雖說那臉上還有幾分稚氣,可是那麼一打扮,連沈玉貞也眯著眼睛,佩服自己的眼光。
羅遵憲起初對這樁婚事並不在意,對於劉世慶,他以撫為主,是用來防著劉世慶的哥哥的,哪裡知道,卻解決了晉月的難題,屬於歪打正著,他也不由得嘆造化弄人。對於沈玉貞的大張旗鼓,他沒有說什麼,他的心裡裝著大買賣呢,比起羅晉元的婚事,這樁婚事沒什麼特別,他哪裡知道,日後正是因為了劉世慶這個女婿,絲鎮的羅家才沒有遭大難,這是後話。現在羅遵憲看到劉世慶,不由得也點起頭來,只是劉世慶先前叫他爺爺,現在叫他爹爹有些尷尬。
所有的人都在忙碌著。
卻沒有人去體會新娘子羅晉月此時此刻的心情。
晉月打扮的漂亮極了。身子還不到月份,看上去也是極苗條的。看著鏡中的自己,卻不由得想起那個人來,怎麼會這樣!劉世慶居然會是他的弟弟!
說來也奇怪,自從知道自己有了身子,又知道母親把自己嫁給了劉世慶後,每天晚上,她都夢到那個人。夢裡的他一點也沒有那種凶神惡煞,對她好極了,疼極了。可是,醒來的時候,他又不見了。現實就是一寸一寸的逼近她,可不是麼,實際上,她是風風光光的嫁給了自己的小叔子。
想到這兒,她按按自己的太陽穴,發出一聲幽幽的嘆。
認命吧,要說死是真的沒有勇氣,這一點她還是象她的母親的。
這時候,門吱呀的一聲開了。
她回頭,原來是晉秀。
數月不見,晉秀越發白淨倜儻了。可是,看上去卻不象是自己的哥哥,象是自己的弟弟了。自己呢,斷然不是數月前那個在城隍山上天真活潑的小姑娘,而是,新嫁娘了。可是不知為什麼,看到從小和自己形影不離的哥哥,她還是哽咽了:“四哥。”並把頭埋在哥哥的衣襟裡。
“妹妹莫哭啊,你要是不喜歡這樁婚事,我去跟姆媽講。這叫什麼事啊,那小子還是個孩子啊,怎麼就可以成親了呢。”
晉月真的很想跟雙胞胎的哥哥哭訴,可是又忍住了。這時候,喜娘在門口喊著:“五小姐,該上喜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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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
洞房花燭夜。
十六歲的新娘和十四歲的新郎。
方才用秤桿挑開新娘的紅蓋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