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戰爭的有些場面是很感人的。今天如果部隊開始進攻,
都搶著去,你是營長我也是營長,你是團長我也是團長,都搶著要打頭陣,誰撈不到打都不平,都有意見。這種精神,這種氣勢,能不打勝仗嗎?我去我絕對和他拼到底,沒有說你去了我才不去呢,沒有。
緬北戰爭的殘酷就表現在森林作戰,隱蔽性太強,傷亡就要大。不一定從哪來兩槍就打倒你兩個,他打兩槍就跑了再找根本逮不著,大森林裡沒陽光,十米以外見不到人,白天和晚上差不多。
但不管什麼理由,不往前衝那是不可能的,幹什麼來了, 不是為了祖國,為了打敗日本人來當兵的嗎?忘了當初的誓言啦?“不滅倭奴誓不歸”嘛,我們在部隊的時候老唱這首歌, 鼓舞志氣。
這些同學犧牲了,我心裡挺不好受,都是當初一起從廣東走過來的,現在沒有了。其中就有在八莫遭遇戰犧牲的李同學, 他是廣東師範學校畢業的,沒有人看見他的屍體,但是沒有了就是犧牲了。
戰爭的結果就是這樣,勝利也不是容易換來的,犧牲了連掩埋都不掩埋,部隊在前進打仗沒工夫,屍首擱在那兒半天就被螞蟥、螻蟻都給吃光了,家中連封陣亡通知書都沒有收到, 更談不上撫卹金,挺慘的。
後來就想開了,行啊,都是為祖國嘛,為民族解放做點犧牲是必然的,你們倒下了也是光榮的,我沒倒下是撿著了。我沒倒下是因為年紀小,被分在了二線連隊,傷亡的可能性相對小,要是分到步兵連裡也夠戧,能不往前衝嗎?我也是跟日本人拼了。為了國家民族的興亡,你們的白骨永遠留在緬北的原始森林了,但是我深信歷史是不會把你們忘記的。
結果後來的歷史真就把他們遺忘了,可在我心裡他們都是烈士,是為國家為民族犧牲的,他們是死得其所,但有誰想起他們來?
學生教導營第一任營長是邱鍾嶽,黃埔十四期,他從六十五團少校團副位置上調過來。一連連長李德威,黃埔十五期, 原來是六十五團上尉指導員,一排中尉排長李大良是黃埔十八期,二排中尉排長廖可彥是黃埔十八期,三排少尉排長陳積年是黃埔十七期,我被分配在一連三排。
連長李德威打過我十八大板。
那次我去找邱鍾嶽,提了一個要求,我說我離開家鄉這麼長時間了,從沒看到親人,這次在曲靖看到一個同族的堂哥,打算禮拜天休息的時候去看看他,晚上不回營了。他不置可否。
堂哥在第八兵站當採購員,我是禮拜天去的,禮拜一早晨回來的,就不行了,沒批准啊,按軍紀要打我十八板。
我自己拿著扁擔去找連長李德威:“報告連長我回來了, 挨處分了。”連長就笑了。
執行的都是我們同學,一個班出來一個人打兩下,也不能真打,扁擔落下來時是後半截落下來,同學之間捨不得打,扁擔高高舉,慢慢落。
排長陳積年對我很好,說你也不吭一聲還以為你不回來了。我說我哪裡知道回不來,去了人家給我做吃的,吃完了飯才知道天已經晚了。回來要走十幾裡的鄉村小路。
在曲靖我們又訓練了三個月,和在緬甸、印度訓練時一樣嚴格。訓練內容除了佇列操練,還要練三角瞄準、班排連攻防, 比在印緬舒服一點的就是取消了夜間訓練。
訓練之餘,我擔任圖書管理員工作,把同學手裡的書籍集中起來,放在圖書室供大家閱讀。
不久,上面下令挑二十個學生成立軍官訓練班,訓練半年下去當排長。這是第一次從我們學生中選幹部,我肯定爭取不上,才不到十八歲,連當兵也不夠年齡。李自成被選上了。
過一段又挑第二批,這次是選駕駛員去跟美國教官學開車。我估計差不多能被選上,開輛吉普,帶個團長以上的幹部,你到哪兒我就開哪兒,不挺好嗎。結果也沒有份兒,大概還是嫌我小。
一個月後,六十五團一營營長陶逸調任學生教導營營長, 邱鍾嶽調任一營營長。李濤把老婆接來了,住在師部旁邊,他老婆是廣東人。劉建章、傅忠良、趙霞都住在師部,沒接家屬。
在曲靖我們還參加了一場婚禮,學生大隊時的少校指導員陸志民結婚了,學生大隊解散後,他一直在六十五團當少校幹事,新娘子小個兒,很漂亮,跟我們講廣東話。結婚後陸志民不想跟部隊走了,透過一些關係,調到省政府當科長,本來少校沒有資格當科長,大概是考慮他參加遠征軍回來的緣故,那以後再沒有他的訊息了,估計後來解放戰爭雲南起義時他也跟著起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