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一聲地答道:“這就起來了,這就起來了。”披上襖、穿上鞋就下床了。到了西間,見鄭守義真的醒了,激動的眼淚都下來了,雙手合十與胸前:“謝天謝地,謝菩薩保佑,你可終於醒了,這可好了,這可好了。”
孫百康也過來了,咧著嘴的笑。
鄭守義目光呆滯,雙手漸漸地彎曲抓攏,慢慢地握成拳頭,像是從萬丈深淵底掙扎上來,一副勞頓疲憊的憔悴模樣。劇烈的疼痛仍在撕心裂肺,生命之燈仍在風雨飄搖。可在他的腦海裡,歪靶子輕機槍噴著火舌,刺刀挑著寒光,鬼頭刀捲刃滴血,鬼子屍體枕藉,這一切如潮水一般飄來蕩去,迴圈交替。
看著鄭守義苦苦掙命,命如遊絲,大家都呆立一旁,屏聲斂氣,提心吊膽,難受之極。
當槍聲漸漸地稀疏,直至消失之後,鄭守義嘶嘶地不知說了句什麼,握緊的拳頭慢慢地鋪展成蒲扇,又昏迷了過去。
第二天吃過早飯,孫百康就套上馬車上路了。
今天是個好天氣,微風,天空沉碧,太陽暖洋洋的。柳樹枝頭已經被鵝黃翠綠濃妝豔抹,田裡的小麥,蓬勃茁壯,綠油油的;路邊的溝渠,小草萋萋然,烘托著葉子羽狀的薺菜擎起的白花明媚豔麗;有幾株迎春花,像放浪的蕩婦,毫不扭捏地把米黃色展現的淋漓盡致。
春的姿態是溫柔而美麗的。
此刻,偶爾揮動鞭子的孫百康可謂心情不錯。清晨,鄭守義再次甦醒過來,雖然還不能說話,可也讓他看到了生的希冀,寧馨兒溫馨的笑容讓他更踏實了些許。出村後,他繞彎去了柳林村,到了“歐氏藥堂”,他就把鄭守義已經甦醒的事給歐懷仁講了,歐懷仁張著肯饅頭不怕噎著的大嘴,驚訝了好大一會兒,一聲疊一聲地道:“奇蹟!奇蹟!真是奇蹟啊!可是我想也不敢想的。他可是真的命硬啊!”
孫百康咧嘴笑著,“這可是你爺倆的功勞啊!”
歐懷仁雖然很不想惹孫百康不高興,可還是提醒道:“現在樂觀還有點早,他還在生死線上呢。晚上我過去看看。”
這話並沒給孫百康的心裡復又蒙上陰影,這幾天的擔驚受怕,他委實怯了。在他看來,鄭司令當該活著,打鬼子需要,兒子石頭也需要。沒有鄭司令,石頭能從王善人那奪過來?一想起來那事,他仍心有餘悸呢。再說了,等他和老伴一蹬腿走在黃泉路上後,石頭也得有個依靠啊!還有誰比鄭司令更合適呢?
車轔轔。
《水抹殘紅2》23
這時,孫百康見有幾個少男少女在嘻嘻哈哈地放風箏,就唱起了《放風箏》:
石榴花開紅似火,玉簪花開粉妝成,
小竹葉兒青。
王三公子去遊玩,姑嫂二人去踏青,
捎帶放風箏。
大姐身穿魚白褂,二姐又穿鵝蛋青,
打扮甚鮮靈。
出了大門往南走,拐彎抹角下正東,
撒開風箏繩。
頭陣放的花蝴蝶,二陣放的小蜜蜂,
風箏起在空。
三陣放的張君瑞,四陣放的崔鶯鶯,
二人有交情。
五陣放的梁山伯,六陣放的祝九紅,
二人下山峰。
七陣放的楊宗保,八陣放的穆桂英,
二人把槍擰。
九陣放的八角拐,十陣放的九蓮燈,
二人動刀兵。
一陣刮到燕山去,一陣刮到東海東,
何時再相逢。
沛城就在眼前,依稀被煙霧籠罩著。於是,孫百康就清楚了,昨晚的槍聲原來於此。這時,迎面過來一個推土車子的老漢,孫百康就下了馬車,手指了指縣城道:“老哥,昨天晚上半夜裡這是咋回事啊?”
那老漢停下來,神色飛揚道:“哦!是湖西獨立團把縣城給端了。獨立團這次可是把動靜鬧騰大了,半夜裡,好幾個地方同時開了火,那槍聲就跟爆料豆子似的。我睡得正香,就被驚醒了,連忙披上襖到了院子裡,日怪!可是三處大火啊!都把全城照得亮堂堂的。小鬼子和漢奸全都被消滅了,可是血流成河。城西南的亂石崗子裡有個大墳頭,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填了多少王八羔子。奶奶的,真讓人解氣啊!”
孫百康咧嘴笑道:“可不是嘛!湖西獨立團可是為民除害了。”
“你知道獨立團團長是誰嗎?”
“還真不知道呢。”
“嘖嘖!鄭守義啊!你這也不知道?聽說那鄭團長使兩把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