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嘗不曾惶恐過,黑暗亦如噬骨蝕心般蟬食著我心中的希望,我整日作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幾乎泯滅了胸中的生氣。我從一開始便強迫自己相信……這是天下,這是隻有帝王將相才能看到的壯麗,最後才強打起了面容……
但若無法真正愛上這種生活,便無法繼續生存下去。既然在這裡,權勢是空氣,必定便只有熱愛權勢的人,將權勢當做鮮美空氣吸入的人,才能生存。
所有的迷茫,所有的躊躇,在宮廷這個不見血的修羅場中,都顯得可笑而微不足道。
如今,我是大漢的太子,便不得不擔起配得上太子的權謀和手腕。我也是男人……其實……又有哪個男人,心中真的不愛權勢呢?
我沉靜地笑了笑:“母后……”
母后眼中滿是欣慰:“那此事便如此了。來,母后跟你說正事……”
原來這還不是正事……
深深吸了一口氣,我鄭重地點了點頭,身體微微前傾:“母后請講。”
她從袖中抽出一張柔軟的絹布平鋪在了案臺之上,灼灼地望著我:“這是留侯的來信,明日楚王便進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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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迎駕 。。。
通往長安的驛道上長沙漫漫,騎在馬上,我眺望著遠處飛揚的塵籽,黃沙掀起伏在地上的塵土,在烈日下散開乾燥的熱浪。馬蹄的答答聲和車駕輒輒的轉動在正午驕陽下如同遠處而來的鼓聲……
坐下的馬匹不禁打了一個響鼻,來回地踏著碎步。
身後列滿了儀仗,以諸侯王的規格迎接楚王的儀仗,旌旗林立,在勁風中獵獵作響。
我騎著馬佇立在整個儀仗的最前端,身後是身披兵甲的御林軍,不下千人。
兩百身著穿長服的禮儀官,列著隊兩人一行一直站到長安城玄武門前。三條寬闊的驛道直通城門,中間那條堅實而恢弘,似乎自從滅了天下的諸侯王后,這條道便成為了皇帝專用,但是如今,它被用來迎接楚王。
遠處車駕帶著冗長的隨從,撥開了飛揚的黃土,漸漸在地平線的遠方展露了頭角,我微微虛了眼睛。
一用器物,皆是蕭丞相為我備下的,我在心中細細咀嚼著母后昨日交代的話,望著遠方越來越近的車駕。
我等候在此,已經很久了,烈日讓我有些睜不開眼;心中忐忑,眼前是未知將來。楚王進京的福禍,並不掌握在我手中……
也許這一切會成為我生命的轉機,帶著我如同沙漠中的玫瑰,在一片貧瘠的黃土中直面灼熱的烈陽;也許這一切亦能成為我最後的葬身之地,用一個天下掌兵的將才悍將,作為我黑夜中掘墓的先導,直到我理屈辭窮,智竭魂散,寸骨不留。
眼見車駕漸漸地近了,我緩緩閉上眼睛,幾乎能聽到自己咚咚的心跳聲。
胸中不由得有些發悶,睜開眼,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是塵土的味道,乾燥熱烈,泛出微微的苦意。
策馬……向前緩緩地走去。既然我想要權勢,自然不能自清愜意了;無論身邊汙濁還是內心惶恐……一切……都要自己承擔。
若是有一天我真能沉迷權勢,這些重壓對我來說,將不再是煎熬,而是享受。
這一天,不知道還有多遠……
坐下的馬一步一步,得得作響,蹄聲清越的像久候的散步,輕快地向前小跑著。我的視域中,車駕離我越來越近了。
前面有兩列開路的楚軍,車轍在青石板的寬闊大道上,緩緩地壓進,後面跟著長長的楚軍佇列,一齊踏步前行,盡是威武雄壯。
王旗飄揚,楚王的車駕由三匹毛色相同的馬拉著,車駕頂端代表王儀的飾物雕刻著伏虎的圖騰,車軸上包裹著黑色的鐵皮,是劍柄的形狀。
鼻腔中蔓開了土的味道,三匹駿馬亂踏了一陣,楚王的車駕便停在了那裡。按說,這時楚王該下車,我會縱馬過去,代表父皇接受他對於皇城的敬畏。
“楚王朝京——”立在兩旁的宦者拉長了聲音,起賀道。
過了半晌,車中仍無動靜,我心下有些忐忑,目光繼續緊緊地鎖在楚王的車駕上。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時候,楚王的車駕仍是停在那裡,並沒有絲毫動靜,我不禁微微皺了眉,只好自己先策馬過去,行至楚王的車駕前,這便離城門的儀仗有些距離了。
勒住馬匹,我朗聲道:“楚王來京,父皇已派孤在此等候多時,城中已設宴,還請楚王出駕,隨孤前往。”
車駕前的簾子依風而動,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