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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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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由毛兒蓋出發,時間已經九點多鐘了。因為前頭部隊擁擠走不動,經過七星橋(毛兒蓋北二十里)再走十多里路,隊伍就在一處小河邊有稀疏樹林的地方停止了。附近有些樹枝搭的棚子,我們知道是先頭部隊在這裡露營的遺蹟。決定在這裡露營,分配了露營地域時,雨剛剛停止,棚內漏溼得不堪,我們就在一間稀薄見天的棚子裡燒火烤。我在棚邊找到一處睡覺的地方,用油布墊地,開啟鋪蓋,上面用一件皮衣(不鑲布面的,皮上有油不易透水),蓋著一件油布,頭上開啟雨傘遮著。吃了兩碗用開水衝的炒麥粉,一塊粑粑(即麵粉做的餅子,裡面沒糖也沒鹽)之後,天已黑了。我也不管天雨不雨,就睡我的覺了。夜半雨滴由棚上青青的稀稀的樹枝上滴下,滴溼了皮衣,只聽到雨傘上點滴的聲音。這種“草地露營逢夜雨”的味道,總比古詩人所聽到的“雨打芭蕉”和“夜雨聞鈴腸斷聲”的聲音要悲壯些吧!?可是我已酣然入夢。

第二天,天亮後吃過麥子飯(用沒有磨的整個麥子煮的),出發,經過臘子塘。一路上兩邊還是有高山,有小樹,不過地上全是青草,走路有些不便。走了四十多里,路右旁發現一片叢樹,“濃陰蔽天”。前面有二十多里處,有大煙沖天,知道先頭部隊已經在那裡露營了。於是我們也就在這濃密而高大的樹林內露營。雨暫時止了,夕陽在西邊雲朵中,露出無力的光芒,樹林內溼得很。我搭了一個小棚,和一個姓馮的小同志同住,棚前沒有燒火,冷得厲害。

第三天,天還沒有亮,我們就起身,一直等了點多鐘,直到天大亮,才集合講話。剛剛雨像倒水,一點講話的聲音也聽不到。講完話出發,走了十多里,路旁木牌寫著分水嶺(先頭部隊寫的)那裡沒有一點樹木,更沒有一家人家。又走了三十多里,走到一處河套中,附近有些矮樹,我們就在那裡露營。這一次大家因昨夜都沒睡著覺,受到切身的教訓,所以都鼓起勁來,搭好一座比較密的棚子。我到各科去看他們的棚子,騎兵科多用被單搭布幕,炮兵科用樹枝野草等搭草棚,但蓋得最密,我告訴各科,由科長、副科長、教員及能講課的排長,先行準備一些材料——我們擬講“防空”問題——分到各個棚內去領導討論,然後回自己的棚內煮了一碗“疙瘩”(就是面丸),吃得很飽,又喝了一杯濃茶,才在棚邊睡下。天上明星點點,這是過草地的第一個良宵。睡到半夜,天忽然被四周飛來的黑雲遮住了,幸好還沒有下雨。

第四天,天亮出發,這一天過的地方真是“草地”了,舉目荒涼,一片草野,四周矮山也不長一棵樹木。一路腐質上浸滿了汙水,沒有草根的地方,腳踏下去直沒過膝蓋,馬兒經過處,埋沒了四蹄,有時還陷下去拔不起來。我們的腳,從出發以來,都未曾幹過。望著天空,總是經常呈著灰黑色,看不到一個鳥兒飛過,也聽不到一個蟲兒叫聲。我們一隊走著,雄偉的走著,像是輪船在大海中,前面不見海岸,可是並不能減低我們前進的勇氣,我們的勇氣使得像大海一般的草地,一步步向後退去。在路上我和M同志一路閒談著走著,我說以後要怎樣來描寫這草地的情景呢?它的特點有點像沙漠,只“水草”和“沙”不同而已。沙漠多旱,沒有水,渴得死人;草地多水,沒有太陽,冷得厲害;如果有人說沙漠上可看到“蜃樓”,那麼草地上卻絕不能見到“海市”;過草地的人雙腳未曾一時幹,馬的蹄痕也都埋在水草深處,地雖然平坦,走路卻很吃力,滑倒的人倒也不少。下午到達色既壩,此地是三叉路口,右邊可通松潘,左邊到班佑。這裡有很多草棚,草棚附近有屎堆,有死屍,我們都把他掩埋了,另外挖了廁所。“草棚”雖名著“草”字,卻都是樹枝搭的,我住的一個棚,比較大些,是靠著一棵大樹,架了許多樹枝,蓋上一些樹葉小枝之類而成的“樹棚”。棚裡睡了一個病員,他赤身蓋著一張毯子,皮衣脫下做枕頭,他已病到有氣無聲了。我們想要他搬到另一棚子裡去,他不肯搬,自然只得讓他睡在一起。費了許久的工夫,在滴滴雨滴之下燒著了一堆火,燒了一壺開水,給這個病員一碗,我自己衝了一碗炒麥粉吃。一個小同志燒熟了一盆水,我和他同洗了腳,這是過草地四天中第一次洗腳。夜間晴朗,但起了極大的東南風,冷得非常。

透過草地(2)

第五天,天亮了,吹著“預備號”了,因為沒有找到柴火,公家不煮飯吃。我用漱口杯燒了一杯水,還沒有沸騰,“集合號”、“前進號”接著吹了,隊伍已經開始前進,我只得把這杯生水衝炒麥粉充飢。大家都望著班佑前進。一路汙泥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