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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那句老話:大家發言要衚衕裡趕小豬直來直去,心裡怎麼想嘴裡就怎麼說,甭嘴裡半截肚裡半截,也甭老媽媽尿尿——滴滴答答,一次說完!”

三個常委先後發言,他們同意公安局的分析,認為趙成仁是一個從貧下中農中蛻化變質的資產階級分子,用騷情話下流話腐蝕貧下中農子弟,這些人決心與人民為敵到底,有時不惜身家性命破壞社會主義事業。這起重大案件可以認定就是趙成仁所為。三個常委的發言與自己的想法正好合拍,鄒永泰書記十分高興,把臉轉向徐縣長,笑著問:“你的看法呢,徐參謀?”在解放戰爭中鄒永泰是營長,徐大頭是他營裡的一個班長,營長見他每次打仗總要出些克敵制勝的新點子,又見他一有空就逮住書看,便注意觀察提拔他,從班長排長副連長,一直把他弄到自己手下當參謀這才心滿意足。直至今天,高興了還直呼其“徐參謀”甚至“徐大頭參謀”。

徐縣長笑笑說:“老首長點名了,我就說說。可能不合大家的意,大家可以反駁我的看法。我的意見是;把趙成仁定為縱火的犯罪分子證據不足。第一,現場沒留下任何可疑痕跡;第二,沒有任何作案證據;第三,活下來的三個人沒有一人指證他作案;第四,此人已死,追究失去意義。大家主要是從他收集的那些語言推定他是縱火犯的,這毫無道理。語言是一種交流工具,本身沒有階級性,就像槍支彈藥沒有階級性一樣,掌握在哪個階級手裡就為哪個階級服務。漢語的形成已有五六千年甚至更長的歷史,它是人民大眾在勞動中創造發展的,直到今天還在發展著、豐富著,它已成為世界上最富表現力的語言之一。在浩如煙海的漢語語言中,經過大眾的使用錘鍊,有許許多多已成為巧言妙語。趙成仁是位漢語語言的愛好者,他把這些巧言妙語蒐集記錄下來,對發展豐富漢語提高漢語的表現力不但無罪而且有功。如果問趙成仁為什麼蒐集了那麼多騷情的下流語言?我說,任何民族都有榮光的事和醜事,這些好事和壞事語言都要負責表達。這些表達好事和壞事的語言,在長期使用過程中都可能形成巧言妙語。事實證明,在趙成仁蒐集的三大本子巧言妙語中,所謂騷情的下流的只是極少數,我粗略計算了一下不到千分之二。進一步說,說些下流話記載些下流話,不等於說者記者就有資產階級思想,更不能據此就斷定他們是資產階級分子,他們只是欣賞其中的藝術成分娛樂成分。大家要明白,即使是思想也不等於行動。大家到不牢河工地窩棚裡去聽聽吧。那裡是三班倒,那些不攤班的民工在窩棚裡除了睡覺就是說‘褲襠傳’。如果說‘褲襠傳’的都具有資產階級思想,都是資產階級分子,那就洪洞縣裡無好人了。他們吃的是棒子麵窩頭,他們在滴水成冰的天氣裡赤著雙腳下水挖龍溝。他們仍舊是咱們的好農民好民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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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蒼生 第十五章(6)

徐大頭一口氣說到這裡向縣委書記伸過手去說:“老首長,給我一支菸。”鄒永泰抽出一支菸,知道他平日不吸菸口袋裡肯定沒火柴,又給他點上遞了過去。徐縣長吸了兩口咳嗽起來,喝了兩口水壓了壓接著說:“這麼幾十條人命的案子,要定就定成鐵案,永世翻不得,要麼就懸著。靠這些不著邊際的分析和推論定了案,過個幾年甚至幾十年,人家的後代向我們要證據,我們拿什麼給人家?總不能拿臉讓人家使巴掌扇吧?”鄒永泰見徐縣長髮言結束,說:“這次會開得很好,各抒己見。案雖沒定下來,收穫卻很大。”待三位常委走後,鄒永泰書記伸出食指點得徐大頭的寬大額頭叭叭響,說:“你這個徐大頭呀,你這個徐大頭,今天你可算救了我的駕!你要不來參加這個會,你要不說那一大片話,我就把這個案給糊里糊塗定了。你那個大頭裡怎麼裝這麼多東西呀,我要有你這顆大頭就好了。”接著他又問:“你說在這上頭批什麼?”徐縣長望了一眼他的檔案包說:“八個字:證據不足,繼續調查。”又說:“老首長,說句心裡話,這件事我一開始就懷疑是民工吸菸不慎自己弄起的火。幾十個人人人會抽菸呀!坐的臥的又都是麥秸這種易燃物。”鄒永泰說:“我現在也這麼想了——甭說這事兒啦,你在河工上辛苦,讓你嫂子弄兩個菜慰勞慰勞你。”徐大頭說:“你知道我這血壓……”鄒永泰說:“不叫你多喝,咱倆一斤。不去是王八蛋!”說罷夾起檔案包顧自走了。

公安局長接到縣委書記的批示,目瞪口呆,證據不足,到哪兒去找證據?這樣,案子一拖就是十幾年。趙成仁的語文老師閆蔭楠退休了,也是閒著沒事,他託人把趙成仁的三個硬殼本子打公安局檔案室裡借了出來,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