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往,怎麼忽然紆尊降貴的拜起我來?這是什麼原故?”想著,便叫那家人出去請黎軍門在花廳上坐,自己換了衣服,立刻出來見了那位黎軍門,不免大家要說幾句套話。
原來這位黎軍門知道章秋谷是個江南名士,所以先來拜會。章秋谷一面和黎軍門說話,一面細細的打量這位黎軍門時,只見這位黎軍門生得虎頭燕額,猿背狼腰,聲若洪鐘,目如閃電,真是個桓桓名將,矯矯虎臣。那談吐舉止,更是高華名貴,俊雅無儔。秋谷看了,心上暗暗的讚歎。更兼這位黎軍門沒有一些兒官場裡頭的習氣,也不擺什麼架子,和秋谷談了一回,覺得甚是契合。直談了一點多鐘,方才走了。隔了一天,秋谷少不得要去回拜。黎軍門接著,又談了好一回,便約秋谷明天在他衙門裡頭吃飯,秋谷應了別去。
到了明天,差不多十點鐘還沒有到,黎軍門便來催請。秋谷到了那裡看時,見方小松也在坐中,其餘的客也都是些素來相識的同鄉。一個姓楊的楊安之,也是個江南名士,書畫俱精,卻是黎軍門那裡的文案。有兩個姓江的,卻是同胞兄弟,一個叫江伯臨,一個叫江仲吉,都是廣東候補知府,也都少年英俊,倜儻不群。還有一個姓陸的陸善卿,也是江蘇人。只有一個姓戚的戚珍三,卻是個四川人。當下大眾寒暄了一陣,相讓坐下。黎軍門講起他自己平生的戰績來,如何如何的衝鋒打仗,如何如何的運籌克敵。講到緊要的時候,講得意氣飛揚,鬚眉欲動。大家都不覺歎羨一回,黎軍門也謙遜幾句。
一會兒酒菜排齊,大家入席。黎軍門的廚夫是廣東全省第一個烹調名手,烹調出來的餚饌十分精緻。大家吃著,一個個都讚賞不置。
一會兒酒過三巡,食供五套,江仲吉便道:“悶酒無味,我們何不行過酒令消遣呢?”秋穀道:“我的性情素來不愛行什麼酒令。你想好好的吃酒,何必要來嘔什麼心血,絞什麼腦汁?還是拇戰覺得爽快些兒。”說著,黎軍門點頭稱是。大家拇戰了一回。江仲吉定要行令,便行了一回席上生風的射覆,大家吃了幾杯酒。
黎軍門道:“我們如今把射覆的字兒分作上下兩截,須要依著上下的次序,不準顛倒,還覺得耐些尋味。”大家聽了,都點頭稱是。方小松便說一個“布”字、一個“沙”字。楊安之想了一回,一眼看見江伯臨面前有一盤彩蛋,心上便明白了,便射了一個底下的“達”字。方小松點一點頭,大家一笑。戚珍三和陸善卿聽了,不懂他們說些什麼,便問道:“你們覆的覆,射的射,可好講給我們聽聽麼?”方小松道:“我是把一個‘蛋’字分作兩截,一個‘疋’字,一個‘蟲’字,上面的‘布’字是布疋,下面的‘蟲’字是蟲沙,他射的下面一個‘達’字,是蟲達,漢高祖功臣中之一。”說到這裡,江仲吉便道:“我給一個你射,看你射得著射不著我的上下兩個字兒,就是那京戲《翠屏山》裡頭‘殺山’兩個字兒。”方小松聽了想了一回,卻想不出。江仲吉道:“你吃一杯酒,我和你說了罷。”方小松果然幹了一杯。江仲吉把手指著案上一盤芥醬道:“上面是霜華殺草的‘殺草’兩個字,下面是‘介山’兩個字,是個‘芥’字。”方小松聽了,便忙忙斟了兩杯酒,放在江仲吉面前道:“你先吃了我一杯酒,再罰了一杯酒,我再和你講話。”江仲吉那裡肯吃,嚷道:“難道我這個覆得錯了麼?你先講出我的錯處來,我再吃酒不遲。”
方小松道:“你這個‘殺草’的兩個字雖然的可以用得,但是這個‘芥’字拆了開來,上面的草頭不是成字的。我早已想到這個‘芥’字,為著不妥當,所以沒有說出來。快快的把這兩杯酒給我吃下去!”江仲吉起先還不肯吃,只說:“這個草字頭是‘草’字的古體。”小松道:“我們是在這裡射覆,不是在這裡考據古學。你抬出古體字來也不中用。”江仲吉說他不過,只得一口氣把兩杯酒灌了下去。第三個就輪著章秋谷。秋谷卻低著頭,好似想什麼心思一般。直至小松叫他,方才抬起頭來,隨口說了一下,卻被黎軍門射著。接著,大家都輪了一次。
楊安之道:“這個令也沒趣得狠。”秋穀道:“你們要行有趣的酒令,我倒帶著一付酒籌在這裡。本來是一個朋友託我作的,後來這個人到關東去了。這付酒籌剛剛帶在這裡,行起來卻狠有些味兒。”眾人聽了,便問是什麼酒籌。秋穀道:“這付籌上都刻著《石頭記》的人名,下面刻著四六評話,應賀應罰,也都注在上面。”眾人聽了都大喜道:“你快去取來,我們行個新酒令也好。”秋谷聽了,便叫家人回去,把箱子裡頭的一付竹籌立刻取來。
家人去不多時,果然取來送上。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