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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部分

已經直接罵上了,而且連在座的蘇秦和坐在暗處的田法章也一塊罵了,心裡頓時一驚,連忙起身圈住,然而沒等他說完,趙勝已經笑呵呵地向他擺了擺手,接著便環顧大殿一週,高聲說道:

“孟仲子這番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不要說孔聖不是當國者,即便是當國者,他這一世可以克己復禮,卻也無法保證後世也一樣能克己復禮。孟仲子自己也說‘人皆有懶散惰性,皆有私念’,這不正說明克己之難嗎?既然克己之難,卻又沒有強行克己的方法,即便孔聖之學是保國根本,即便人人都懂這個道理又有什麼作用?

趙勝曾聞孟夫子有言,人性本善,但此言趙勝實在不敢附議。人初生於世,有的只是飽暖之需,別無他求,這就如同禽獸一樣,本無善惡。年紀漸長所需越多,難免會有私慾,這就是性惡。孔聖之言要的只是德化,也就是克己,雖然人人都知道只有這樣才能天下安穩,人人都說這些道理是對的,但沒有強行規範,德化克己之苦能勝得了私慾性惡麼?所以趙勝認為,孔聖之言乃至理,但在沒有強行規範的情況之下,除了真正的君子,卻沒有幾個人能守住,這也正是滕文公雖是賢君,勵精圖治依然免不了死後沒幾年家國就滅亡的原因所在。”

趙勝在那裡侃侃而談,一直在強調強行規範,已經明顯偏到了法家一邊,並且也不再像剛才那樣漏洞百出。南邊席上越聽越亂,議論的聲音不片刻工夫便越來越大,幾乎蓋住了趙勝的聲音。

在這紛亂之中,最後一排角落裡一個褐衣墨者俯首靠近了身旁那個三十多歲、瘦津津的儒生小聲說道:“孟卿先生,在下看趙相邦這次確實是有備而來呀。只是在下實在不明白他這儒學是怎麼學的,似乎……他的性惡之說與先生之意頗是相同啊。”

“嗯。”

那個名叫孟卿的瘦儒生一直若有所思地盯著趙勝不放,也不知聽沒聽見身旁那個墨者在說什麼,只是用鼻子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紛亂之中其他人當然不可能注意到角落裡的動靜,屋廬連雖然耿直,卻並不是認死理的人,聽趙勝這樣一說,心裡的氣便漸漸消了幾分,站起身向趙勝行了一禮道:

“在下受教了。不過依在下愚見,趙相邦所言人性之惡之私雖是實情,卻與孟夫子性善之論並無衝突,人非禽獸,雖有性惡一面,卻也有性善一面,孟夫子曾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於掌’,先有吾老吾幼,才有他人老幼,這樣等差之仁愛正是直指人心之私,才是天下的實情,正因為人性有私,墨家所謂兼愛,所謂‘視人之國若視其國,視人之家若視其家,視人之身若視其身’這種不分遠近的仁愛絕不可能實現。

因為人人都有私愛之仁,我等才能能予以德化,使之兼愛天下,這是差等之仁,直擊人心,所以孟夫子才說‘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這就是人人皆可德化的根源。趙相邦以為如何?”

“呃,我說。”

一直沒有吭聲的法家宗長田巴沒等趙勝開口就接上了話頭,

“孟仲子和趙相邦說的都有道理,但墨子曾言:‘學儒者之業,受孔子之術,以為其禮煩擾而不說,厚葬糜財而貧民,文服傷生而害事,故背周道而用夏政。’你們儒家之禮實在繁瑣,就連孔子都說‘禮不下庶人’,這正是因為天下之民本來就生計困苦,每天忙於衣食尚且忙不過來,難不成你們還要讓他們去學什麼禮麼?沒那個功夫啊。所以以在下之見,這禮法嘛,不要也罷,只要強以法制,使人人不敢亂政,不敢害人即刻,這才是天下大治的簡易之道。”

“無禮不足以安穩天下,田先生此言也是錯的。”

趙勝突然接上了話,這番話一出口,滿廳的人差點沒樂趴下,紛紛想到:這趙相邦什麼毛病?翻來覆去根本不知道算哪頭的,幾番話把孟軻的得意門生都說地改了口,人家田巴順著他的意思吧,怎麼他連好壞人都不分,連田巴都反對上了?

趙勝哪有功夫理會這些人怎麼想,也跟著站起了身來,向萬章拱了拱手道,

“萬先生還請恕罪,趙勝下邊要說的話可能對您有些不敬。無禮不足以安穩天下,如若只是靠法去強壓萬民之私,卻不予德化,只會助長人之私心,等私心膨脹不足以壓制時,必然會法不責眾,反倒更亂。所以稷下學宮如今儒法相戰實在沒有意義,若是趙勝建立學宮,必取儒法兩家之長,去兩家之短以治天下。天天論戰意義何在?儒法互用以治天下才是真正的論學之道,才是向學論道的目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