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
戌正時分,赴宗室內廟焚香三爐供奉祖先的趙勝和季瑤同乘車馬皆披綵綢的華車,在上百位贊禮諸官及男女儐相簇擁下回到平原君府,正門樓上擊鼓三聲為號,府內樂聲大起,趙氏宗族上一輩最為年長,並且子女雙全的趙譚夫人、趙代夫人將新人攙下馬車,在眾儐相陪同之下直入府門,徑直趨赴季瑤寢處。
季瑤進了平原君府這整整一天,除了像被提著線兒似地四處轉圈就是在臨時居處休息,這還是第一次正式踏入自己寢居的院門廳門,雖然撒眼處總覺得有些異樣,但亂哄哄之中還沒來得及分辨到底哪裡怪異,便與趙勝一起被她兩位同為封君夫人的嬸婆婆送進了洞房。
一國封君公子府的女主人寢居自然是不吝奢華,單單內寢就佔了整整三開間的地方,雖然償闊,但陡然間湧進來這麼多人,卻照樣擁擠無比,除了趙勝和季瑤並坐的新塌前空出了些許空間,凡是能站人的地方一律被擠得滿滿當當,饒是如此大多數人依然只能被堵在門外。
這些人說是儐相,其實大多數也就是湊個數看熱鬧的,他們平常誰不是位尊權重,前呼後擁,但到了這裡也別想那麼場面了,能在人堆裡沒被擠出去就算不錯,門裡門外的踮腳伸脖、咧嘴談笑,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也是八卦黨。紛亂中真正有職司的那些人個個都是揮汗如雨,生怕別人聽不見自己在說什麼,幾乎是扯著嗓子在那裡喊,什麼什麼君,什麼什麼夫人,什麼什麼匏瓜,什麼什麼撒果,總之是亂成了一片。
好容易一切就緒,趙譚夫人、趙代夫人小心翼翼的捧著兩半以紅絲縷相連的匏瓜擠到了榻前,被身後的人擠得都快要發急了的趙豹忙擒起酒壺將酒液倒入瓜瓢之中。一旁的趙譚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瓜瓢,待趙豹倒完收壺,連忙轉臉笑容可掬對被人擠得趔趔趄趄的虞卿高聲道:
“虞上卿辛苦。”
“咳咳咳,合巹之禮,互飲同匏。情攜!子吉!萬世……我說平原君,你別發愣啊,對對,就現在喝,快喝呀,你管我念啥詞兒做什麼……”
虞卿連贊禮加催促,眾人見兩位新人都被指揮懵了,頓時一陣鬨堂,大笑聲中兩位新人“驚恐”地舉匏喝下了酒,虞卿立刻搶上一步,搶過匏瓢便往地上擲,也不管被摔在地上的匏瓢顯出的是什麼卦象,不等任何人看清便俯身又拾了起來,高聲喊道:
“俯仰,大吉,蔭庇萬代,子孫滿堂,禮成!”
“虞上卿慌著回去娶媳婦啊?”
“這算什麼,怎麼也得解解卦象!”
……
虞卿的“敏捷”頓時引來一片抗議的笑鬧聲,但人家虞卿可管不了這些,把匏瓢往趙譚夫人手裡一塞,轉過身來便往外推那些看客,一邊往外擠一邊笑道:
“好了好了,新人累了,大家都撤了,等你娶媳婦兒我再解卦象。”
“走了走了,平原君要歇著了。”
……
趙豹此時自然是擁護虞卿,趙譚這個當叔叔的當然也不好怠慢,兩個人隨著虞卿一起往外攆人,不大時工夫眾儐相看客盡皆談笑著退出了洞房,趙譚夫人和趙代夫人這才一臉笑容的一邊退身一邊千叮嚀萬矚的從外邊合上了門。
內寢裡瞬間靜了下來,季瑤的心卻跳得更是厲害,小臉紅撲撲的抬眼向趙勝張望了張望,迅即又低下了頭去,不放心的小聲問道:“都走了?沒,沒人在窗外麼……”
季瑤這是初來新地滿心怯,又聽說趙國人遠比魏人不羈,什麼樂子事都敢找,哪有不害怕的,此時此地也只能依靠趙勝,誰曾想趙勝笑吟吟的望著她卻說道:“隨他們去好了,哪有不聽牆根的。”
“那,那怎麼成!”
季瑤登時懵了,無助地往窗邊一望,差點沒哭出來。趙勝這才笑道:
“放心好了,我已經跟趙豹說了,要是有誰不走,讓他一律轟走。”
“那個誰誰誰,在那幹什麼吶?我說別讓我把你們名號報出來啊!”
幾乎壓著趙勝的話音,窗外遠處突然傳來了趙豹扯著嗓子的高喝聲,窗外緊接著便是一陣鬨笑,一片凌亂的腳步聲隨即從窗邊匆匆地奔向了院外。
君府之中原來還真有這麼大膽的人!季瑤沒想到趙勝居然拿自己開涮,頓時哭笑不得,等確信窗外真的沒人了,舉起粉拳便擂在了他的胸前,急道:
“哪有你這樣的啊……”
“好了好了,是為夫的錯。
趙勝抬手握住了季瑤的拳頭,順勢將她攬在了懷裡,接著抬手向屋子裡一指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