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星稀,沁水前沿空倉嶺趙秦陣地孔道。微微的風聲裡山壁間四處迴盪著整齊急促的“嚯嚯”聲,除此以外卻絕不聞一絲人語,高嶺之下,黑魆魆的到處都是攢動著的密密麻麻卻又齊齊整整的黑點。這些黑點乃是駐守沁水營壘的上萬秦軍將士,而他們的任務則是:將於天亮之時與空倉嶺南北數十里上的上十萬同袍一同對西壘壁趙軍防線發起全線強攻。
自趙秦兩軍在上黨對壘三月以來,雙方搶築工事所下的力氣遠遠多於接陣,雖然秦國底子雄厚絕不會缺糧,但相較大後方邯鄲郡就在身後,並且同樣不缺糧的趙軍來說卻是處於劣勢的。因此,強攻速戰已成必然,秦軍並不想在上黨與趙軍長年對峙下去。
然而必然歸必然。強攻卻又並非因為白起對廉頗的全線防禦陣勢耐不住陣,而是自有其目的所在,但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於沙場就是爭利之地的秦軍來說。六年多的時間裡難有封功機會,實在是憋煞人了,此一戰若不打個痛快,如何有功賞惠及父母妻兒,留與子孫?
秦軍已經群情振奮,要狠狠的大幹一場了,然而對面的趙軍此時依然擺出了一副要依靠堅固營壘拖死對手的架勢。就這種不同的心思,孰優孰劣已然分明——至少秦軍上下是這樣看的。
夜行而辰戰。要的就是把握準時辰,必須將戰鬥開始的時間控制在敵方處於半睡半醒、絕大多數人jīng神遊離的時候,這樣才能取得最大的戰果。秦軍是打仗的好手,同樣是謀劃的好手。這一點他們極其明白。
就在秦軍全線推進的同時,駐留在西壘壁長子營壘裡的廉頗同樣沒有睡,正在營帳裡斜倚在油燈旁的地鋪上細細讀著半夜才被送來的趙勝密信。
燈火如豆,滿賬昏黃,不過看清那張細白紙面上的字跡還是沒有問題的。廉頗細閱半晌。抬起頭來一邊凝神心思一邊緩緩地將密信折了起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大蓬鬍鬚之下的兩邊嘴角不由得向上翹了翹,鼻孔中發出了“嗤嗤”的輕笑聲。
“先把我廉頗捧成千古名將。再說什麼白起狡猾,這不就是怕我不服氣。耍愣衝子脾氣搶著與白起一決高下麼?我好歹也是四十多歲的人了,這點分寸還是把握得住的。大王還是太過謹慎。”
廉頗笑呵呵的爬起身闊步走出了賬去,沐著半夜的涼風極是舒坦,一邊緩緩踱步一邊暗自思忖道:
“大王將我置於上黨吸引秦軍,而將永霸、介逸他們用於他處,足見對白起的重視。白起伊闕破韓魏、南攻楚國奪上庸,說起來確實是當世難得猛將,而我最得意處卻是襲燕,論起來確實應當小心些。只是單以小心卻難以成事,如若戰陣拖過一兩年依然沒有變化,韓魏楚必將有所行動,到那時小合縱之勢一成,絕非大王願意看見的。
唉,道理誰都明白,只是‘白起狡猾’四個字卻也是實情,在上黨佈下三十五萬人就不再增兵,各處兵力繼續牽制韓魏楚,明面上是要與我單獨決戰,其實……”
想到這裡,廉頗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抬頭望了片刻星空,凝思道,
“秦軍絕不會長久對峙,堅固壁壘以做長持之勢騙鬼呢。如今已經三個多月了,他們若是不動一動絕不可能。可是如何才能當真將秦軍引出來呢?三個月了,大王要我拖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呀。”
廉頗緊緊皺起了雙眉,下意識的轉身向西望去,心裡頭忽然浮現出幾個字——是否過於冒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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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軍和秦軍誰的軍事素質更強實在不好說,不過有一點卻是完全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趙軍為數眾多的騎兵部隊絕對是秦軍做夢也沒法得到的優勢兵力。雖然上黨地勢險要,但卻並非處處都是山峰迭起。步兵能展開作戰,遠比車兵更加靈活,而且已經得到鞍鐙之利的騎兵為什麼發揮不了作用?
所以當聽說趙軍此次參與上黨之戰的主力軍隊包括六萬餘騎兵以後,不論秦王、羋太后還是白起都被著著實實的嚇了一跳。不過嚇一跳也就是一時之間的心理變化罷了,單就白起來說,他多年的從軍經驗就已經能完全想到心事騎兵也絕非無敵的,而自己手裡鐵桶一般的長戟步陣恰恰是他們的天敵,只不過可能需要廢更大的勁兒、考慮更多的謀略罷了。
騎兵最大的特點就是靈活機動xìng,加上鞍鐙更是如虎添翼,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馬戰,那麼要想戰勝騎兵,就需要利用地形限制他的優勢,從這個角度上來說上黨正是最佳的選擇,但是如何充分利用地形卻是個大難題,畢竟這不是幾千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