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最大最體面的乞丐恐怕就是末世的周天了,為了維護體面,為了不餓肚,他不但不斷向諸國求“借”,甚至還將手伸向了洛陽城內的富戶,於是便在歷史上留下了債臺高築的千古芳名。
然而就算被借者都明白此借難還,並且諸強國都肯慷慨相助,周天又怎麼可能只逮住一兩家不停勒掯呢?所以這麼多年來歷任周天已經借遍了天下,這一次便輪轉到了趙國頭上,名義很簡單:又拉饑荒了,並且派來的使者級別很高——天姬延的親弟弟王姬傑。
姬傑是王,位為上公,這身份要放在從前是與諸國國君同等的,若行於某國,其國國君應當親赴邊境相迎。然而現在不能再翻舊賬了,周天都已經沒有了什麼實質xìng的尊崇,更不要提什麼王了,再說他又是去向別人伸手相借的,這身段更是低下了幾分,那個譜兒也實在擺不起來,能得到些和顏悅sè的笑臉就算燒高香了。
然而這一次赴趙卻遠遠超出了姬傑的預料,趙勝不但在得到訊息以後即刻答應相借,而且還立馬從外地趕回了邯鄲,並向已經進入趙境的姬傑傳表示要親出邯鄲十里相迎。這樣的待遇……姬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姬傑到達邯鄲的時候,趙勝也才剛剛回來沒幾天,小別勝新婚,敦倫之事難免更是勤勉,頭一天晚上他恰好宿在白萱宮裡,纏綿盡至後少不了潔身淨體,消消停停的在帳榻裡相擁而臥悄悄地說些話兒。
宮裡終究不是外頭能比的,五年了,白萱也早已不是初嫁之時那個娉婷十六七,不知讓人的少女。為君之妃,為人之母,這許許多多的變化鐫刻在她光潔白皙的面頰之上,留下的是成熟溫婉。此時她側身伏在趙勝懷裡,半截瑩潤的肩頭露在錦被之外,映著柔和的燈燭,泛出如玉般的光芒。她輕聲述說著心事,嗓音依然還是那樣清幽。
“……太上王后每次來宮裡拜見王后時都要過來看看珏兒,若是看見了便歡喜的撒不開手。唉,臣妾……”
“萱兒是說……”
趙勝下意識的看了看白萱,白萱便抿著唇輕輕點了點頭。
“嗯,臣妾知道就算自己不說,這些事早晚也要傳到大王耳朵裡。臣妾倒不是……唉,太上王后其實挺可憐的,只是……”
白萱滿腹的心事,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出來。趙勝釋然的一笑道:
“萱兒想多了,你也知道這事兒如何也不可能的。二哥被寡人尊為太上別宮而居雖然已經不是君王,但身份還是難免有些尷尬。就算羋後喜愛珏兒,有那層意思,寡人也不會那樣做,至於二哥更是不敢的。若是那樣的話,珏兒算誰的嗣?那二哥又算不算絕嗣?”
白萱完全放下了心來的合眸靠在趙勝肩上輕聲笑道:“嗯……臣妾只是覺著太上王后著實可憐。又怕自己不說,大王聽到了著惱。”
“怎麼可能,寡人是那種不通情理的人麼。事歸事,情歸情,羋後喜愛珏兒,卻也未必不懂輕重,要不然只怕早就向你提出來了,那才是當真尷尬。萱兒你也別把這太當成事兒,既然她喜歡珏兒,你便讓她來看,彼此心知肚明也就是了。“
趙勝輕輕拍了拍白萱的肩膀,凝神注視了她片刻,見她神情之中極是從容,心裡忽然覺得自己實在有些對不起她,再這樣下去恐怕早晚要耗盡她的天份,便笑了笑轉口道,
“此事不要再提了,寡人知道了就是。前天季瑤跟我說你們想織絲帛,倒是讓我想起了一件事。嗯,萱兒,寡人也未曾經過商道,雖說沒少和商賈打交道,許多事卻實在不明白。你說要是大商大賈異地從商,賺了的大筆錢財往回運,或者經商所需的錢財,都是怎麼弄過去的啊?”
“嗯?大王怎麼想起來問這個了?”
白萱忍不住睜開了眼睛,欠身從趙勝胸前微微離開了少許,這才笑道,
“還能怎麼弄,多招些武者幫著沿路押送就是呀。若是從商的地方有自家的產業倒是能省些事,先讓那邊籌備,實在不夠的話再將不足的數目帶過去,或者將轉了的錢財存於當地做本兒,在路上總能少些兇險。”
說來說去還是自己帶……趙勝雙眼一亮,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才道:“還是太麻煩了,要是路上遇上什麼匪賊,別說錢財了,恐怕連命都難保。”
“從商做賈雖說要比務本富裕,可吃的不就是辛苦飯麼,哪有不經兇險的,要不手頭闊綽的人家為何各處官府都不敢怠慢,還不是想靠著官府保些平安。”
白萱還以為趙勝只是隨口說說,笑了一聲接著又軟軟的靠在了趙勝肩上,誰想趙勝卻對這個話題興趣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