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的吳櫻穠。她醒來,吳櫻穠也會忽地在黑暗中睜開眼睛,坐起來問她怎麼了。她不會告訴吳櫻穠她夢到的是李言,是花膏,是她的媽媽,她的爸爸。吳櫻穠的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她。殷沓沓會告訴她,“我夢到了你。”
吳櫻穠笑了,然後她會躺下,露出幸福甜蜜的笑容。那笑容是在她睡著之後出現的。殷沓沓撫摸著她的額頭,感受著手掌心裡冰涼的汗水。
“我想你們了。”
殷沓沓在黑暗中會醒很久很久,直到太陽昇起來,再模模糊糊睡去。想的到底是什麼呢,是她們,還是她們所代表的那個紙醉金迷,邪惡卻誘人的世界?殷沓沓想著這些問題無法入眠。她睡著了,夢見的是大象,獅子,草原上狂奔。
有時候她甚至想自己願意犧牲一條手臂換回原來的生活。這樣的想法,她當然沒有和吳櫻穠說過。這樣的想法連自己都不能說。她深深為此感到羞恥,是的。
殷沓沓在喝啤酒。她想象著吳櫻穠晚上在睡夢裡見到的情景,她會夢到誰呢,自己嗎?還是那個□□過她的身體,踐踏過她的靈魂,讓她神魂顛倒,又似真似幻的李言。被痛苦折磨的記憶,是否也是她的懷念之一。她想象著吳櫻穠的臉,想象著她的嘴唇,和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在黑夜裡亮亮的,有很多個夜晚,她會趴在她身上,磨蹭她的身體,用面板,用手指,用嘴唇,用臉。吳櫻穠就那樣靜靜地,眼裡滿是星光,看著窗外。殷沓沓也會打她,傾聽耳光在深夜裡的脆響,快感不需要任何理由。
殷沓沓看著電視畫面裡的人移動,挪了一下身體。
她會笑,她笑得很好看。幾天前殷沓沓對她說,“櫻穠啊,笑一個給我看看吧。”她笑了,笑得真美。殷沓沓親了她臉一下,說,獎勵你。吳櫻穠低下了頭。“你為什麼不經常笑呢?”殷沓沓問。吳櫻穠抬起了頭,於是又笑了一下。“你笑起來很美。”殷沓沓對著低下頭的她說。“很美。”吳櫻穠露出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的眼神,那眼神柔軟極了。
殷沓沓喝了口啤酒。就像啤酒的泡沫一樣,這是一個騙局:她先讓吳櫻穠相信她,然後之後做的一切就都順理成章了。無論是什麼都能借愛情之名粉墨登場。她愛過吳櫻穠沒有?這件事只有天知道。
窗外閃過轟隆隆的閃電。要下雨了。殷沓沓感覺伴隨著雷電心臟有一種沉重的感覺,她摸摸心房,想,不會要死了吧,怎麼感覺這麼不舒服啊。天空變得越發黑暗,家像一個籠子把她罩在裡面。
她起身去倒掉了茶几上菸灰缸裡的雜物,回來後繼續看電視喝啤酒。吳櫻穠是真的懂愛情,她那麼愛自己。呵,愛,殷沓沓將啤酒罐湊近唇邊。不知道愛人是什麼滋味,也不知道被愛是什麼滋味,她只知道有個可以利用的物件是什麼滋味。她欺騙吳櫻穠的時候只覺得吳櫻穠真傻,那些謊言她居然相信。
她那麼漂亮。殷沓沓想。她閉上眼睛,感覺平衡感一陣搖晃。腦海裡冒出來的吳櫻穠的臉是純潔的,可愛的,女同性戀。她摸著她想象出來的吳櫻穠,笑出了聲。
就像吳櫻穠此刻不在這裡一樣,她哪一刻都不在這裡。她從來不曾在殷沓沓的生活裡出現過,以一個活生生的人的形式。她只是一個符號,一個早就被打上了標籤的人。在這種情況裡沒有什麼愛情,這種殷沓沓從來不瞭解,也沒經歷過的東西她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感覺。她虛化在這裡,那裡,在這幕殷沓沓的獨角戲裡,她像幽靈一樣無處不在而又哪兒都不在。
但是換一種情況說呢,這是一種殘忍的辜負。她只是不愛她,很簡單的事,但是因為辜負二字而成了錐心之針。現在想著這件“不愛”的事,殷沓沓心裡反而浮現出了詭異的愛情。
如果那樣的話一切都是真的——吳櫻穠,和關於她的一切。她真實做過的事有愛她,為她付出,用力心疼她,取悅她,被搞瘋,依舊在她身旁。這讓殷沓沓無法忍受。這一切如果都是真的話……
一個悶雷滾過,外面傳來整個天被撕開一個縫的尖厲雷劈聲。殷沓沓感覺心臟裡像開始注水,慢慢變沉了。耳朵裡也滿是低氣壓,她感到很疼。慢慢地外面傳來風的呼嘯聲,帶著雨勢將至的威脅的天色的陰暗。
那麼她所做的這一切都是有理由的,有邏輯的。她會瘋掉,是因為她最終受不了侮辱和欺凌;而她還會哭,因為她還愛她。即便是徹底絕望了,她依然愛著她。所以她的絕望總是不徹底,沒辦法到達字面意義上的“徹底”。她永遠心存希望,永遠戰戰兢兢地懷著微小的喜悅,以期待一個或許會有的歡樂的結局。
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