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出來的那個小球一樣。
她膝行走到了花膏面前,抬頭看著她。
“您還是一樣的漂亮呢,李哀蟬小姐。”
花膏看著她微笑。向下的微笑,將臉部籠罩在陰影裡。有著很明顯的醜,很陰沉的表情。李言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像是一團霧,一個沒有形像的灰影子——而她,卻很明顯。是一團切實的肉,是一個大大的人,重達130斤,腿粗手粗,臉也大。這個意象讓她想哭,是明顯的醜陋。為什麼漂亮的自己無足輕重,毫無存在感,就像假的一樣,而她卻這麼真實呢——
是因為漂亮的東西都是假的,只有醜陋才是真實的嗎。
她傷心地哭著,但是不敢大聲。小心地將頭靠在她的膝蓋上,閉上眼睛。
“您又回來了。”
“都長成這樣了,再說漂亮就不合適了吧。”
花膏笑著,拍拍她的肩膀,手停留在她的背上。
“不……在我心裡,您永遠是最漂亮的。”
眼淚緩緩地流下。
“我太愚蠢,才會以為我竟然可以變得像您一樣——在我遇到您的時候,我以為您是神靈。高貴,不可褻瀆的神靈。然而我又不敢相信,當我可以摸到您的手,您的膝蓋的時候——我怎麼可能靠高貴的東西那麼近呢?怎麼可能呢?所以被我碰到了的您,一定就不是神靈——我就是那樣想的。但這真的很愚蠢,是我玷汙了您的神性。是高貴的,永遠是高貴的,卻因為和我接觸……”
而失去了神的地位。
神來到了人間,溫柔地保護著我。而我卻以為,那就不是神了。和我接觸的沒有乾淨的,全是汙穢。所以你也是汙穢……令我鄙棄。
我就是這樣地丟掉了我唯一的神靈,我唯一的信仰。
“只要相信您就好了。我就是沒有相信您,才會變得這麼悲慘。我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我太蠢了。沒想到我不僅醜,也非常蠢。以前我一直以為我只是醜,智商不輸給她人,也有著清醒的意識……這樣看來,簡直是笑話。我,果真如我外貌一樣,表裡如一,是個垃圾一樣的人。為什麼不早一點意識到呢?那樣我或許還會變得幸福。如果我不是那麼地不甘心……以為自己可以變得更好……如果能夠意識到我就是這樣的人,我就不會不甘心了!……幸福……遇到的幸福……也不會離我遠去了……”
“幸福這個詞只是泊來語,概念很模糊的。你不要太過責怪自己了。”
花膏溫柔地摸著她的頭,因為如此,李言更加地傷心,明淨的黑寶石一樣的眼睛裡,眼淚流洩而下。
如果能夠不懷疑地相信,像那個夏天一樣的幸福,一定會回來。蟬聲裡的夏天,漸漸炎熱起來的五月,夕陽,還沒有下山,在影子被拉得很稀薄的地上,冰棒的味道在迴響。那個夏天,冰涼的五月,沒有月亮的夜晚,沒有指引,就那樣猝然遇見的她。那是幸福的降臨,太過突然,令人感覺安全備至。
那種感覺,是安全,溫暖。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懷疑,那時多麼地幸福。
五月啊,回來吧。月亮……和星星。搖盪在大海之上的船,星星飄落。
“其實說出來可能會有點殘忍,我們從來就沒有幸福過。因為我在假裝,你也在假裝。我在假裝自己是個美麗的東西,而你在假裝,自己是個醜陋的東西——其實是反一反的。我這麼說你不要難過。但是我們真的沒有幸福過,我能記得的所有事情都是模糊的,陰鬱的,令人不快的。我現在才知道那其實是強行假裝的結果。沒有感情並不可恥,可恥的是沒有感情還要硬裝作情深似海——”
花膏一把拎起跪在地上的李言,“來,我跟你講講真實的我是怎麼回事。其實我就是一個有暴力傾向的虐待狂,只是恰好長得不錯,於是我就能裝作是一個漂亮的變態——其實你也是記錯了,我打過你很多回,在床上打,在地上打。我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的,所以我選擇了殺人這個職業,啊不,殺妖怪,因為唯有這事不怕失控。我殺妖怪時總是很血腥,先砍耳朵,再砍手,因為這樣可以先讓它噴一會兒血,而不致死,最後才一刀殺了它們,很殘忍吧。但非如此不能洩我心頭之恨——至於是什麼恨,就是我先天帶來的暴虐之氣。這並不是小說裡寫的什麼王霸之氣——這就跟家暴是一個性質的。這是一種性格缺陷,是一種沒法洗白的黑暗面——其實我從來沒喜歡過你,我只是假裝自己喜歡你,然後強迫自己喜歡你。”
“什麼?”
李言痴痴地看著她。
“我說我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