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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到上級任務,時間很緊迫,戰友們不能來送我,只有黑子,我最要好的鐵哥們兒,申請了十分鐘的假,來為我送行。

行李其實很簡單,除了從軍營裡帶走的一點留戀,再沒有其它的東西。我像所有要離開部隊的兵一樣,很惆悵,彷彿世界末日就在眼前,而我是一個剛找到家卻又迷途的孩子,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裡去,雖然,在很遠的地方,還有另一個叫做“家”的地方在等著我。

黑子已經全副武裝,臉上塗了花花綠綠的迷彩,右肩上挎著他那把心愛的黑色狙擊,左手提著我的行李。黑子總愛把他的槍擦得油光水亮,然後和別人的槍比,最後炫耀一番。

我和黑子一樣,愛槍如命。我們都是狙擊手,毫不厚臉皮地說,我們的狙擊槍法可以算得上一流,比武大賽中拿過獎,但現在,黑子還可以擁有那份獨特的殊榮,而我,卻要遠離這個地方,再也摸不著我心愛的狙擊步了。

我的心在痛!

黑子不愧是鐵哥們兒,大大咧咧地拍拍我的肩,說:“別回家了,去我老家逛逛,我保證你會喜歡那個地方,給你介紹個好朋友,女的,也叫黑子!”

黑子在拿我開涮,他明明知道我苦戀八年的女友上個月剛和我提出分手,八年啊!這麼沉重的感情,她竟然也可以一朝付於東水流。嚴格地說,我應該是個冷酷的狙擊殺手,但冷酷的外表下面裹著的卻是一顆滾燙的心,但是她卻在堅守了八年之後,放棄了。

我的心在痛!然而表情卻依然堅硬,我是男兒,當自強!

“臭小子,拿哥們兒開涮!好好幹,你是最好的!”我沒有再像往常一樣擂黑子的胸,而是捏了捏他塗著油彩的下巴,好哥們兒,真不想和你們分開啊!

黑子其實並不黑,人長得挺白,戰友們都說他長得人高馬大,卻細皮嫩肉的,像個小娘們兒,黑子臉一紅,說,孃胎裡鑽出來就這樣,曬不黑,沒辦法。

黑子是藏族人,後遷居到北京,去年回老家探親,從青藏高原下來之後,一到部隊就和戰友們滔滔不絕地講起他的見聞,還有那隻被黑子稱為“哥們兒”的狗——確切地講,不能說是狗,而應該稱之為獒。

獒名黑子,母性,她的主人也叫她大黑。黑子剛才說的那個好朋友,女的,就是這隻母獒。在黑子的心裡,這隻母獒有著一種朝聖般的神秘感,我現在還無法理解,希望將來會。

我對於狗,沒有太多的好感。小時候家裡養過幾只小吧狗,常常東一堆屎西一泡尿,搞得家裡臭不可聞,可惡的是,還常常撕爛衣服啃破沙發,上竄下跳,直搞到全家雞犬不寧才肯善罷甘休。

“好了,不能再送你了!真捨不得你走!”黑子把包遞給我,我接過來,兩個人擁抱在一起,互相拍了拍背,黑子的眼裡有淚,雖然我看不到,但能感覺到他的手在輕輕地擦拭眼角。

我流不出淚來,只有喉頭在滾動,我親愛的戰友們,再見了!

“黑子,上車!”隊長仍然用他那熟悉而有些沙啞的破嗓子在嘶吼,一邊衝黑子打著手勢。那熟悉的手勢啊,那曾經屬於我的戰車,我的槍,我的迷彩,我的理想,一切都隨著車輪揚起的塵土遠去了。

隊長看起來像是個很絕情的人,但其實,他是隊裡最熱心腸的一個了,我的火車票是昨天隊長親自去買的,他說,你剛來的時候還是個毛頭小子,我這個做隊長的,虐待了你這麼多年,也沒什麼好送你的,誰讓咱們是當兵的呢,進了這個部隊,身邊也就別無長物了,只能送你張火車票,一路好走,兄弟!

隊長從來都是扯著破鑼嗓子吆喝隊裡每個人的綽號,我一直被隊長叫做“驢子”,因為我犟,而且有股子不屈的勁兒,就像一頭拉磨的驢,一上了套,就拼死也要磨到底。

第一次聽隊長叫我兄弟,這是我在部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第一次流下的淚,隊長其實很多情,但他不善於表達他的情感,就像他的綽號“簸箕”,把壞的簸出去,把好的留下來,樸實無華,默默無聞。

我不得不澄清一下,我不是那被簸出去的一部分,在幾次任務中,我是為了保護戰友,才落下了這些輕重不等的傷,我的腰椎扭傷過,在一個地方趴得太久,就會痛,這是狙擊手致命的地方;我的小腿曾經骨折過,為保護隊友從山頂上滾下去摔的;還有我的胳膊,我的手,都曾在訓練中不同程度的受傷。隊長說,他可以幫我在部隊裡謀一個好的工作,我說,不了,回去,或許更適合我。其實,隊長心裡也很明白,英雄就要有英雄的樣子,沒有任何一個英雄的人會願意接受別人的施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