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女人肥成什麼樣子”,或者“如意,去問問他能不能便宜一點賣給我們。”如果露絲照做,會感到非常羞愧,可是如果她違背媽媽的命令,露絲回憶起來,那麼結果更加不堪設想。
茹靈用中文向露絲的腦子裡灌輸種種人生智慧,警告她遠離意外,疾病以及死亡的危險。
“不要跟她玩。好多細菌,”露絲六歲的一天,茹靈指著街對面的一個女孩子對她說。那女孩名叫特麗莎,缺了兩顆門牙,一邊膝蓋上有塊疤,裙子上好多髒手印。“我看到她從人行道上撿糖果吃。你看看她的鼻子,噴得到處都是病菌。”
但是露絲喜歡特麗莎。她愛笑,而且衣服口袋裡總是裝著自己拾到的各種寶貝:錫箔球,碎石子,採下來的花等等。露絲剛剛又轉進一所新學校,特麗莎是唯一一個肯跟她玩的孩子。她們兩個都不大討大家喜歡。
“你聽到我說了沒有?”茹靈說。
“聽到了。”露絲回答。
第二天,露絲在校園裡玩。媽媽就在校園的另外一側,照看著別的小孩。露絲爬到滑梯上,急著想要沿著銀色的滑梯,一直滑到下面涼快的黑沙堆裡。之前媽媽沒看見的時候,她已經跟特麗莎兩個人滑過好多遍了。
但是媽媽熟悉的聲音突然響徹操場,又高又尖:“不要!如意,不要!你要幹什麼?你想摔成兩半嗎?”
露絲站在滑梯頂上,心中非常羞愧,幾乎忘了行動。茹靈負責照看學前班小朋友的活動安全,可是露絲已經上一年級了呀!別的一年級小孩在下面大笑。“那是你媽嗎?”他們大聲嚷嚷。“她嘰裡咕嚕地那是說什麼呀?”
“她不是我媽媽!”露絲也衝他們嚷。“我不認識她!”媽媽的眼睛緊緊盯著她。儘管她遠在操場另外一邊,可她什麼都看得見,什麼都聽得清。她腦後好像生著一雙魔眼。
露絲暴怒地想,你不能阻擋我。她沿著滑梯直衝下去,手臂伸直,頭衝下——只有最勇敢、最調皮的男孩子才敢用這種姿勢溜滑梯——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一直衝到沙堆裡。結果她先是臉狠狠撞到地面,衝擊力很強,她把嘴唇都咬破了,撞到鼻子,眼鏡腿摔斷,手臂也碰傷了。她靜靜地倒在地上,覺得整個世界都在燃燒,滿眼盡是紅色的閃電。
“露絲死掉了!”一個男孩大聲叫。女孩子們開始尖聲大叫。
露絲想說我沒死呢,可是感覺就像是說夢話,嘴唇彷彿不聽使喚了。也許她真是死掉了?難道死亡就是這樣子?鼻子裡直冒血,腦袋和胳膊生疼,身體好像特別沉重,動喚不得,有點像笨重的大象在水裡那樣,這就是死亡嗎?很快,她就感覺到媽媽熟悉的雙手撫摩著自己的頭頸。媽媽一邊把她抱起來,嘴裡還一邊溫柔地嘟囔著,“哎呀,你怎麼這麼傻呢?你看看你。”
鮮血從露絲的鼻子裡流出來,滴到她白色上衣的前襟上,把裝飾著寬花邊的領子都染紅了。她身子軟綿綿地倒在媽媽腿上,睜眼看著特麗莎,還有其他小孩的臉。她看到他們的驚恐神色,可也不乏敬畏之情。要是她能動,她一定要展顏微笑。他們終於注意到我這個新轉進來的小女生了。然後她又看到了媽媽的臉,媽媽的眼淚沿著臉頰潸然而下,像溼溼的親吻一樣落在自己臉上。媽媽並沒有生氣,她憂心憧憧,滿懷愛意。露絲驚訝之餘,竟忘記了身上的疼痛。
後來,露絲被送進醫護室,躺在小床上。鼻血用紗布止住了,咬破的嘴唇也清理乾淨,手臂抬高,下面墊著冰袋。
“她的胳膊可能骨折了,”護士對茹靈說。“神經也可能受損。你看她腫得那麼厲害,卻一聲不吭,也不叫疼。”
“她是好孩子,從來不抱怨的。”
“你得帶她去醫院。明白嗎?去看大夫。”
“好的,好的,去看大夫。”
茹靈帶她出去的時候,一個老師說,“看看她多勇敢!哭都沒哭。”兩個很受歡迎的女生對著露絲欽佩地笑笑,還衝她招手,特麗莎也在人群裡,露絲悄悄對她露出會心一笑。
在乘車去醫院的路上,露絲注意到媽媽安靜地出奇。她眼睛一直看著露絲,露絲等著捱罵,等著媽媽說:我早跟你說大滑梯危險,為什麼不聽話?你差一點就把腦袋摔成個爛西瓜!這下可好,我又得加班幹活,給你付醫藥費。露絲一直等著,可是媽媽只是過一會問她疼不疼。每次露絲都搖搖頭。
在醫院裡,醫生給露絲的手臂做檢查時,茹靈心疼得直吸氣,還叫:“哎呀!輕一點,輕一點,輕一點。她傷得很重的。”最後,上了石膏以後,茹靈驕傲地說,“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