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別去。”
那絲不祥的預感再度生出,洛滌塵低聲朝向李慕白說道。
面上浮起猶豫之色,思索片刻,李慕白溫柔的一笑,整了整衣冠,輕鬆的說道。
“塵兒放心,君上或許是想通了,又礙不下面子,方才宣夫君深夜覲見。今晚勿用等我了,娘子且先歇息。”
說完,李慕白起身,將腰間佩劍解下,跟著那名內侍向外走去。
“君國大事……罷了,你總有你的理想。”
苦笑著搖了搖頭,洛滌塵探身望向裡屋安靜睡著的一雙兒女,眸裡浮起淡淡的暖意。
一柱香。
半個時辰。
兩個時辰……
直到天快亮了,李慕白還是沒有回來,洛滌塵猛地起身,從桌底拾起一個寬大的風笠戴於頭頂。
夫君為一朝之臣,伴君如伴虎,洛滌塵又怎會不上心,雖說不上日日牽掛,可也常常遁入皇宮,看著自己的夫君以下品大夫的身份,於朝堂上慷慨陳詞,意氣風發,滿朝文武雖眼觀鼻鼻觀口,可大部分有卓識者都暗暗點頭讚許。
看著夫君那副模樣,洛滌塵心中總會湧起淡淡的喜悅,與子榮焉。
今晚君上突發急詔,隱約中透著幾分不同尋常,苦等到天明也未見夫君迴轉,洛滌塵又怎會不擔心。回身又看了眼熟睡的兒女,洛滌塵壓低面紗,就欲向皇宮飛去。
就在她腳步剛要邁出門檻時,身形陡然凝滯,虛空中飛來一尾火紅的鯉魚,在她身前五步處停下,忽地張開大嘴,嘴裡飛出一道青色的虛影,竟是張猙獰的人臉。
“李氏?洛滌塵?”
“國師?”
皺了皺眉,洛滌塵不卑不亢,平靜的開口道。
孰不知她這副淡漠的神色落在享盡帝王臣民尊崇的天倰國師眼中,卻讓他心頭泛起濃濃的怒意,這個李氏雖是隱於野的強者,修為通天境界,可也只是下品罷了,而他卻是通天上品,只憑這兩個小境界就足夠李氏喊上一聲前輩,況且他還是堂堂天倰國師。
想到師門的道旨,天倰國師強忍下怒意,冷笑一聲道。
“本尊和李氏也沒少打過交道,可惜無論本尊如何邀請,你總是避而不見,可惜這次卻由不得你了。君上聞李氏美貌驚天,特降聖旨,邀你入宮一見。你不去也行,只不過,從此以後再見不到李大夫了。”
說完,那國師大笑一聲,面龐縮回魚腹,遁入空茫夜色。
這番吵鬧早已將屋裡熟睡的李家兒女吵醒,七八歲大的男童揉著雙眼,牽著他妹妹的手迷迷糊糊的走到正堂,好奇的看了眼穿戴奇怪的娘,張口打了個哈欠。
“剛才有人和娘吵架嗎。”
看向雖不知發生了什麼,卻滿臉關切的兒女,洛滌塵淡淡一笑,將女兒摟進懷中,柔聲道。
“沒事,不過一跳樑小醜罷了。”
堂堂天倰王朝國師從李氏口中道出,輕描淡寫,一跳樑小醜耳,無論落在誰耳都會瞠目結舌,笑嘆狂妄。
可她是洛滌塵,當初七州第一如今天地穹宇第一人的親妹妹。
雖然從沒去過四大部洲,也沒再回過七州,可和爹孃遊歷四海時,洛滌塵總會從爹爹口中聽到哥哥的音訊。
哥哥大鬧天宮……
哥哥破出離恨天,東渡大海,殺遍諸天仙神……
哥哥一人破解聖人的輪迴,率天吾山大軍征戰山海……
哥哥遠伐天東,天下聞名……
……哥哥殺了聖人……
……
和哥哥相比……不,就算和死於他手下的強者相比,這天倰國國師以及他身後的那些宗門也只能算是螻蟻草芥罷了。只不過,洛滌塵從沒想過去找周繼君,她也曾問過爹爹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哥哥,爹爹總是望向天頭,沉默許久開口道,快了。
這一等便是讓落花漸無情的漫長歲月,可洛滌塵卻堅信,她哥哥不會不來找他們,總有一天,等他做完他的事,自然會來找自己和爹孃。
只不過在此之前,自己要開開心心的活著,保護顏兒、薰兒以及夫君。
抬頭看了眼泛起一圈魚肚白的天際,洛滌塵那雙顛倒眾生的美眸漸漸變得堅決起來,她有個虛懷若谷的爹爹,有個頂天立地的哥哥,她雖是女兒身,又怎能做那等怕事的女子。
剛邁出半步,洛滌塵心頭一緊,轉頭看向一雙兒女。
夫君已落入他們手中,自己又豈能再失去顏兒和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