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到底為何物?”
周繼君停下腳步,站在如地獄磷火河般的嫣紅土地上,望向碧淨澄透的穹宇,眼中那份明悟與疑惑交替流轉著,卻始終突破不了那悟的彼岸。
“玄道、武道、詭道、儒道、皇道……或許還有許許多多其它道,然而它們到底是什麼,又是如何並存於這天地間,如何並修於體內?”
良久,周繼君闔上眼,輕嘆了口氣。他隱約感覺到大道萬千,卻又相距天地之遙,憑著現在的他無法體會其中的深意。
“以武道為戰,習這七州修行之法。以詭道為心意,孑立世間,避禍謀天。再以玄道為根本,修煉萬千氣象,壯大三道蛇人,覓的良機徹底收服那藏象吧。”
就在周繼君心中定下了自己修行方向時,周圍的怨魂死氣終於凝聚到了極致,武尊武王們雖然身死,但強大的心神卻未完全消逝,懵懵懂懂夾雜著無比仇恨的心意捲起尚未凝固的血氣煞力罩向白衣少年。
第一卷 風起雲州兮 第四十五章 詭道棋盤成—三道定
“你們生時我尚不懼,如今死了還要裝神弄鬼嚇唬我?”
周繼君挺身站立在屍海中央,裹著恨意怨念的血氣化作一隻只無身厲鬼,張牙舞爪地圍著周繼君團團打轉。白衣少年傲然掃視,嘴角洩出一絲不屑的笑意,眼中滿是期待。
已然恢復些許鎮定自若的千若兮怔怔地看著那一顆顆面貌猙獰的厲鬼,卻不知為何心頭撲撲地跳動起來。
“聽說只有在百萬大軍激戰的戰場上,才會出現由戾氣怨念凝聚起的血氣厲鬼,卻一直沒見識過,不料今天倒是見著了。那些血氣厲鬼迸發出的劇大怨念恨意便連武王境的強者也會全身發寒,而武侯以下者更是會被侵噬心神,變成瘋痴。眼下這些厲鬼都是武王武侯的冤魂恨意聚集起來的,他一個小小的武師能守得住心神嗎?”
似乎意識到什麼,千若兮表情陡然一僵,眼神中漸漸溢位複雜的恨意。
“哼,他與我何干,最好心神被侵噬乾淨,變成半身不遂又傻又瘋的廢物才好!”
周繼君並不知道千若兮的詛咒,此時他心中非但毫無懼意,反而充滿興奮,體內的藏象如他一樣歡呼雀躍著,好似遇到美味佳餚,歡喜異常。
“藏象呵藏象,你又想要了嗎?”周繼君眸中浮起一絲陰翳,冷笑著自言自語。
藏象飛速運轉,彷彿急切應答著,張開二十道經絡便欲將那些血氣厲鬼吸入體內。天地之氣都是藏象最喜愛的佳餚,而精氣萬千,這些武王武尊死後留下的戾氣怨氣自然也屬於其中。
“可惜,這些不是留給你的。”周繼君心神沉入體內,用力撞向那藏象,“你依附於我卻又不順服,吸收了那麼多天地之氣卻只修煉出四道先天精氣於我,我憑什麼再將這些好處給你這個不忠不孝的傢伙。
面對凝聚到最兇猛時候,正準備一鼓作氣侵噬周繼君心神的血氣厲鬼,周繼君眉頭挑起,張口撥出一口氣。
蒼穹下,大團妖豔的血氣之內,一隻白氣凝成的蛇人憑空生出。手臂般大小的蛇人穩穩當當懸空漂浮在周繼君頭頂,它的眼神陰鷙,嘴角的卻露著詭異的笑,這個表情像是周繼君此時神態的放大,卻又少了一分正大瀟灑。
周繼君一直是個矛盾的人,從他孩提時候便是。性格堅毅無比,卻總喜歡耍些狡詐的小伎倆,比如當年逗古道,比如那時激屠龍。如今亦是如此,一身白衣瀟灑飄然,彷彿濁濁之世佳公子,微微輕浮卻不失溫純。可當他侃侃而談時,總會夾雜著一絲光明正大的意蘊,彷彿偉岸固執的大儒。然而有時候他的眼中總會流露出讓人心底發寒的陰冷,讓人覺得不似善輩。
如此諸多之態或許是因兒時的坎坷、幼離怙恃埋下的種子,亦或者是因為跟著他幾位大妖師父修習儒、武、詭等道意,再加上常年與他們相處,漸漸感染上那些未人化的妖變性格。
然而諸人只見他嬗變,如步空堂,如千若兮,卻從沒人能發現他一身白衣之內的那顆本心,始終堅執無比的本心。
“欲謀天道,當自超然。處之一地,得詭道之變,化地為棋盤,眾人為棋子,汝可為棋主,亦可為棋子。若為棋子,當佔天元……”
周繼君腦中出現了《與天謀道》中充滿陰冷氣息的字句,深吸一口氣,正準備抬頭,只覺得心口被重重地撞擊著,彷彿山嶽來襲。卻是那些身死喪命在他詭道之下的武尊武王化為顆顆厲鬼,來勢洶洶地撲向他。這些沒有形體的冤魂恨意凝成一隻只大鐘巨鼎敲擊在他心頭,沉重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