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靈界到現在,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她竟也完全適應了眼前這個純白的世界。所有的東西似乎都只有一個輪廓,雖然能夠分清事物,在某種意義上來說,與眼睛並沒有什麼區別,但是對於大自然中的重重美景,她卻沒有辦法真正地欣賞。依稀還記得以前自己還看得見的時候所看見的那些東西,現在想起來,實在是一種難忘至極的記憶。
在視窗站了一會兒,忽覺得夜有些清寒,她輕輕摩挲著秀肩,手中彈出一道靈力,將衣裙捎了過來,她披上了衣服,身形一動便從視窗躍了出去,一瞬間,只見她身形在虛空頓了片刻,翩然一轉,便輕輕飛上了房頂。
尋了房簷上的屋脊坐下,冉傾珞取出伏羲琴,綿柔地彈起了琴曲。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琴曲十分緩慢,一個音階之後似乎要許久才會聽到下一個旋律,但是這種長長的間隔更是讓人感覺到琴曲的空靈。彷彿來自天外的呢喃。
幽幽婉婉,一曲黍離已經道盡了心中千言萬語。世間知我者終究無幾,不知我者永遠也無法明白自己究竟所求為何。一切自己以為值得的犧牲和等待,在世人眼中只不過是異類罷了。
只希望天下之大,等自己能夠全身而退的時候,能有一方真正屬於自己的土地。她願意將自己禁錮在那裡,永遠都不離開。
琴音如常,但是身邊似乎有清風吹過。冉傾珞耳畔的青絲輕輕晃動,她嘴角微揚,手中的琴曲忽然掠出一個高調,琴絃上的靈力化成一道利刃向虛空中飛去。
“當!”
一聲巨響傳開,虛空中火花四濺。冉傾珞十指撥動,又是兩三道靈力急速飛出,這回倒是不再有火花濺開,但是一陣勁風卻撲面而來。冉傾珞身形飄然退出兩步,只見一把氣劍迅速刺在瓦片上,然而剛剛碰到瓦片便消失不見。
能將靈力控制得如此精準,來人定然也是高手。
冉傾珞身形剛止,瞬間又是一道氣劍飛來,她側身躲過,回身彈出一道靈力,雙腳用力,躍至虛空,身形飛旋,在她身邊忽然出現數十把劍純白飛劍,琴絃一動,所有飛劍便如同暴雨般朝著虛空疾飛去。
剎那間,只見虛空之中閃出一道靈力屏障,數十把飛劍擊在其上,剎那間,火花四濺,光芒如同白熾,而在這光芒下,來人的臉也終於暴露。
“冉姑娘真是好身手。”
冉傾珞笑了笑,收起伏羲琴,欠身行了一禮,道:“不敢當,可是傾珞的琴音吵到蘇掌門了?”
原來來人就是蘇海棠,她收起靈力,御劍回鞘,笑道:“心中難以平靜,無法入眠。便出來走走,聽到姑娘琴音如空谷幽泉,安靜中又有幾分寂寥。悽美難以自拔。”
冉傾珞謝道:“蘇掌門過獎了。”
“姑娘可是睡得不習慣?”
冉傾珞搖搖頭,道:“玉棠姑娘將一切都安排的十分妥當。只不過與蘇掌門一樣,心中難以平靜,無法入眠罷了。”
“人生中總有許多無法解開的結,有時候放下不失為一種解決問題的方法,而有些事卻必須沉澱在心裡。有時候是不能放下,有時是不忍放下。一個又一個的結貫穿了一個人的一生,生命也便這樣。”
冉傾珞點點頭,道:“也這樣無可奈何。”蘇海棠點頭,輕嘆一口氣。她轉身道:“我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冉姑娘答應。”
“蘇掌門請講,只要是傾珞能做的,必不推辭。”
蘇海棠頓了頓,道:“我的夫君是上一屆蘇青劍派的掌門,二十一年前,我和夫君一同去捉拿一隻逃逸妖物,途中與那妖物一戰,夫君一戰身亡,我不慎被那妖物所傷,不巧那時候我已經懷有身孕。傷好之後,幾乎也到了臨盆之際。孩子生下來是個女兒,這孩子從小體弱多病,身子虛弱不堪。隨著年紀增長,各種疑難雜症頻頻在她身上出現,我曾帶她訪遍幾乎整個中原的名醫,可是都無法查出病因。如今這孩子的身體已經越來越弱,生命線似乎隨時會斷。我這個做母親的已然無可奈何,不止是今天,多少個日日夜夜,我都一直無眠。”
冉傾珞點頭,道:“可憐天下父母心,蘇掌門心有牽掛,乃是人之常情,傾珞能懂。您說的這位姑娘,難道就是玉棠姑娘?”
蘇海棠點頭,忽拱手誠懇地道:“冉姑娘果然聰慧過人。姑娘的醫術已是天下卓絕,無論如何,請一定要幫這個忙,就當是滿足一個母親最真的懇求。蘇海棠此生願結草銜環以報姑娘的大恩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