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水魔龜居巢,冉傾珞並未即刻便前往議事處同各位首領會面,而是託了一個士兵帶路,取道東側城下的臨時療傷處。傷兵營中的情形總是特別悽慘,在戰場上即便也有悽慘,不過那卻是慘烈,除了犧牲,還有熱血,有狂怒和勝利的希望。可是在這裡只有傷痛和死亡。哀嚎的聲音像是一首斷魂曲,像是一隻爪子狠狠撕裂自己的心肺。
史冉二人走到一名仙盟傷兵面前,那人身著黃衣,看來是名千機殿的弟子。那傷兵的一隻右臂已經血肉模糊,幾乎已是肉泥。兩個士兵按住他身體,才阻止他身體不斷抽搐。為了防止他咬舌自盡,已經有人在他口中塞了一團棉布,不過他死死咬住,那團棉布之中也已經沁滿了鮮血。
史雲揚不禁皺眉,道:“看樣子是被龍伯族巨人踩到了。”
冉傾珞匆匆上前去,只見那人眼中兩行熱淚滾滾而落,眼神望向她,淒涼如雪。彷彿是在懇求她能給自己一個痛快。她望向那人身邊兩名青海閣女弟子,道:“你們這麼硬綁著他是不行的,他會劇痛而死。”
那兩名女弟子一時忙亂,還未察覺到身邊有人靠近。一抬頭,只見一名白衣女子便在近旁,雪發過膝,雙眼無神,便知是冰人族的冰主到了。如今的她乃是大人物,方才一戰眾人都有目共睹。兩名弟子不敢冒犯,慌忙起身,頷首立在一邊。冉傾珞在那千機殿弟子身邊低下身來。那女弟子惶然,忽道:“冰主大人,這裡還是交給我們吧,當心沾染了血汙。”
冉傾珞輕輕仰首,似乎是在看她,平靜地道:“他的姓名便握在你我手中,若怕玷染血汙,豈可做一名醫者。”那女弟子躬身道:“是,晚輩錯了。”
她微微含笑,轉而看向那千機殿弟子,輕輕托住他的身體,柔聲道:“你不要怕,你的右手已經保不住了。我替你摘掉它。過一會兒你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那千機殿弟子眼中忽然熱淚湧出,連連點頭。冉傾珞將他經脈大穴封住。手中寒氣醞釀,慢慢將他的殘肢凍結成冰,隨即靈力化刃,輕輕將他右臂齊根斬去。鮮血頓時急湧而出,大片濺在她的白衣之上,點點染開,像是風吹起了一層剛落地的厚厚的殘紅。
她用冰封之力將其傷口凍住,運轉靈力,將血脈之力慢慢渡入那人體內。漸漸地,那人不再說話,抽搐的幅度也越來越小,最終沉沉昏睡過去。冉傾珞立起身來,身邊的女弟子早已趕緊遞上手帕,她接過擦了手,一邊交代了些藥物事宜。轉而又向另外一處傷患走去。
傷兵營中忽然來了這麼一名天仙般的冰雪麗人,一時吸引了無數眼光。她去只是不聞,一個一個走近,診脈、止血、截肢,她身上的白衣早已被沁染得鮮紅一片,然而在旁人眼中,這鮮豔的紅卻讓如同胭脂的美,讓她更顯濃郁的魅力。許多傷者見狀,竟忘記了喊痛,仙盟的諸多女弟子更是投去強烈的崇拜之情。
“他的腑臟已經殘破了,用天蠶丸輔以羌活、黃酒熬製成湯,給他少量送服。一日八到九次,不可間斷。”她擦了擦手,平靜的說道。
“羌活和天蠶丸相輔,受教了。”一個女聲從她身後傳來,冉傾珞覺得有些熟悉,意識傳開,忽然一陣驚愕。因為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在長安時要致他們於死地的閬風閣老閣主水映容。
水映容淺淺一笑,道:“想不到我們再次見面,竟又是在戰爭之中,實不知是緣分還是悲哀。”
冉傾珞轉身過來,平心靜氣地施了一禮,道:“水前輩,別來無恙?”
“我是沒什麼變化的,前輩二字也實不敢當,不過數月不見,冉姑娘倒是變化頗大。竟然一躍成為了九幽寒澤的冰主。不過姑娘未變的卻還是一顆仁心。當真為人界之福。”她不禁欣慰的一笑。
“世人離亂,烽火遍起,我有一顆仁心卻又有何用。”冉傾珞無奈地道。
水映容道:“世人離亂,若連你這顆仁心都失卻了,這片天地還有何意義。”這句話乃是對她極高的評價,冉傾珞自然聽得明白,她欠身回禮,道:“前輩何以在此處?”
“閬風閣內部分為東西兩派,西派便是崑崙山一支,如今已經漸漸式微,東派閬風閣仍是主力。我本就是東派閬風閣長老之一,聞蓬萊有戰事,便趕了過來。”
“前輩高義。”冉傾珞道。
水映容擺了擺手,道:“如今我不過是一個小小長老,冉姑娘卻是貴為一方霸主了。之前水映容若有冒犯之處,還望二位海涵。”她拱手低了低身形。史雲揚道:“水長老所為也並沒有錯,你們是為了百姓,我們也是,即便有些交疊之處,那也是在所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