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熟了,他入睡一向很快,前世有時候她翻來覆去輾轉難眠,睜眼一看他身姿巋然不動,很叫人氣惱。
只有時她翻動得實在厲害了,他才長臂一伸將她緊緊捲進懷裡,迫使她再也動彈不得。
阿縈的手在裴元嗣眼前輕輕晃了一晃,確定男人當真是睡著了,這才將男人壓在她身上的手臂小心翼翼撥開,將自己的手腕輕輕地抽了出來。
這男人大手大腳,整張床光他就佔去了一多半,阿縈不想和他手腳相觸,索性翻了個身縮到床沿,祈禱自己半夜別掉下床去。
這麼胡思亂想著倒也很快進入了夢鄉,沒注意到一側的男人其實早就醒了。
裴元嗣的確是入睡快,但他同時也很警惕。
年輕時常年在軍中,枕戈待旦,腦中需得時時刻刻繃緊一根弦,因此一有風吹草動他立刻就清醒了。
裴元嗣神情複雜地看著阿縈蜷縮成一團離他遠遠的嬌小背影。
這女子彷彿和他開始時想的不太一樣。
不僅很怕他,好像還有些……
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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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趙氏命秋娘親自去錦香院將裴元嗣請過來,擺滿了一桌子的菜。
沈明淑與裴元嗣約定,每月除了初一十五,逢五逢十的日子他都要留宿在錦香院,一直到阿縈有孕,生下衛國公府的小世子為止。
昨兒三十,今天便是三十一,兒子雖說總對她不留情面,但總有一個好處,那就是隨叫隨到。
這約莫……也算是孝順了罷?
趙氏這麼安慰著自己,其實她對長子也是有愧的,年少時為了爭一口氣與裴仲禮的那些鶯鶯燕燕們爭鬥個不停,以至於忽略了兒子的成長,長女也不幸患病夭折。
因為這件事情,她知道長子一直怨恨她到現在,可她的苦衷又有誰能體諒呢?
如今她年紀愈發大了,就想早些抱上孫子,她算是看出來了,沈氏那女子絕不是個賢良淑德的好東西,要是叫她的庶妹日後懷上了大孫子,國公府就愈發沒她這個太夫人的一席之地了。
而且她衛國公府金尊玉貴的小世子,怎麼是能從一個小娘養的肚子裡爬出來的,那是斷然不行的!
趙氏心中暗自腹誹,面上卻心疼地道:“嗣哥兒,你看你好容易來娘這裡一次,可要多吃一些,娘看你最近都瘦了,是不是近來朝堂上的事情太多,累著了?”
“唉,娘還記得你才七八歲的時候就格外用功讀書,大冬天的還在外頭練武,那時娘真是為你心疼得掉眼淚啊,你還記不得孃親手給你縫了一件小襖,你後來一直穿到十歲上……”
趙氏不停地給裴元嗣夾菜,口中唸叨著那些年的“艱辛”,說到動情處淚盈於睫,冷不丁裴元嗣皺眉打斷她道:“娘,這一米一粟皆取之於民,當思來之不易,只是早膳,何必如此鋪張,日後切不可再如此!”
趙氏老臉一紅,氣惱得直接扔了手中的牙箸。
愛吃不吃!這哪裡是兒子,這分明是生養了個爹啊!
裴元嗣面無表情地看著趙氏撒潑。
他又不是那十七八歲的年輕後生,親孃說兩句便動情得掉眼淚。
他今年二十有六,已近而立之年,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