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披件棉襖開的房門,他妻子還在土炕上被子裡,拍著驚醒了直哭的小女兒。他匆匆說了一下他緊迫的困境,說天亮前一定把腳踏車還來,絕不給他們夫婦惹麻煩。
去縣城的鄉間土路許久沒下雨,塵土很厚,又坑坑窪窪,騎在車上顛簸不已。風颳起來,灰沙撲面,嗆得喘不過氣來,啊,那早春三月夜晚的風沙……
還是在上中學的時候,他同他要求救的同學大融曾經討論過人生的意義,那是從一瓶墨水開始的。融被收養在一個孤寡的老大大家,離他家很近,放學後經常上他家一起做作業,聽音樂。融二胡拉得不錯,也迷上提琴,可別說買琴,連暑假期間最便宜的學生專場電影也看不起。有一次他多買了張票給融,融一再推託硬是不去。他不明白,說這票只好浪費了,融才說,看了會還想看,要上癮的。可融不拒絕上他家玩提琴。
一天,他們做完功課聽唱片,是柴可夫斯基的一G大調絃樂四重奏…,融聽呆了。他還記得很清楚,他們沉默良久。當時他突然說,要知道桌上的這瓶墨水並非藍色。融說,更確切,是墨藍。可說他,大家看到這顏色通常都說是藍的,或墨藍,也就約定俗成,給個共同的名稱,其實各人看到的顏色未必”樣。融說不,不管你我怎麼看,那顏色總不變。他說顏色固然不變,可各人眼裡看到的顏色是不是同樣的,誰也無法知道。融說那總得有個說法。他說溝通的不過是藍色或墨藍這個詞,其實同一個詞背後要傳達的視覺並不一樣。融問那這瓶裡的墨水究竟甚麼顏色?他說誰知道?融沉默了一會,說這讓他有點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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