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這一切,終究是已經過去了。”
“已經……過去了嗎?”夏盈聲音有些柔,像是風過湖畔的虛無縹緲,她的兩隻手手指在裙邊微微絞纏起來,“所以……你也是這樣覺得嗎?你難道就沒有想過,我在唐寧街酒會上最後所說的那些,並不是權宜之計……而是……我是認真的呢?”
夏盈說最後那句話的時候,並沒有看著他,而是目光轉向別處,但是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林海壓抑著心中狂潮般的震動,在短暫的失神後,嘆了一口氣,道,“從你的身上,我開始改變了,瞭解到什麼是責任和國家的意義,於是有一天,我開始為了撕開某些遮罩在星空下暗無天日的鐵幕而戰,開始為了很多無辜的人所流過的鮮血而戰,開始為了拯救這個國度,守護這片星河的一切平凡人的喜怒哀樂而戰。”
這說的是他的三個戰鬥意義的階段,為了揭露迦納森,為了西瑪軌道圈的復仇,為了這場衛國戰爭。
換作從前剛從52號垃圾星來到河畔星的林海,這種事,是他絕對沒有想過,也認定永遠不可能去做的。
他只會在這個帝國中,努力的尋求自保生存下去的辦法,如果他沒有經歷過那些改變和讓他成長的人與事,他絕不會走上今時今日,帶領林字軍即將趕赴戰場的征途。
這個女孩,教會了他成長。
“無數帝國年輕的青年被送上費遠星的戰場,老兵先死,而後新兵繼承衣缽,繼續戰死,一撥又一撥這個國家的青壯年就這麼毅然踏足那條不歸之路,然後就真的再也不歸。我見過戰場,知道那裡有多麼的殘酷,每天都有成堆的死屍,腐爛和腥臭混合著被戰火燒烤的人肉香味,有時候還能從那些殘軀之上,找到某些屬於這個人的印記,一塊懷錶,一份寫給家人的信箋,一張照片……而現在,宇宙大戰爆發,西龐人的背後還有一個更為巨大的支撐牽動著他們的軸心勢力,這個集團將要把死亡和毀滅帶到宇宙的各個角落,鷹國,只是其中的一個板塊而已。”
林海眼神黯淡,“曾經很多人都喜歡高唱征途是星辰和大海。但是現在的事實是,我們的征途將是永無止境的地獄和深淵。我們會在滿是死人的地獄中浴血前行,我們揮舞長刀去抵擋每一個撲面而來的強敵,而所謂的地獄,就是這樣的道路將不會結束,我們不是死在這條道路上,就是死在下一條道路。宇宙大戰的漩渦,讓每一個人都被牽扯其中,要守護某些重要事物的戰士和軍人,將是這其中最慘烈的一環。我們別無退路,只能向前,為了打好這第一仗,你在酒會上的那番言語,的確是,也只能是權宜之計了。夏盈,我將進行一場又一場的戰爭,並繼續這麼下去……”
“不要說了……”女子的聲音傳來。
林海一頓,道,“我沒法不將這個道理告訴你,前所未見的亂世已經到來,未來的宇宙,將再沒有新伊甸所努力維持的星盟和表象上的和平,而是被這場戰爭撕碎的瘋狂世界,道德在這裡不值一提,法律也形同虛設,人類最卑劣殘忍的人性將毫無保留的釋放,洪水猛獸般吞噬這個宇宙。戰爭會持續多少年?十年,五十年,一百年,甚至往後的無數歲月。但那已經沒有意義,很可能我們有生之年,都等不到曙光的來臨,而從此進入漫長的黑暗時期……軍人就是死在守護的路上,在這條路上,我不會是第一個,但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我從小所長大的地方,讓我對放任惡滋生的人性所導致的災難無法生出半點樂觀。但我可以保證,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我是戰鬥在為這個世界好起來的目標之上……”
“不要說了!我求求你不要再說了!”夏盈的眼淚湧出眼眶。
也許是骨子裡的倔強讓她不願當面在林海前哭泣,所以她雙手捂住臉龐,纖細的身姿蹲下身去,心狠狠抽搐收緊,哭出聲來。像是迷路的孩子,哭她丟棄的小熊,哭她找不到的那棵大樹,哭她為什麼上次會錯過那個轉角,哭她再也找不回的那個人。
林海再沒有說話,他站在她的身前,輕輕攥著拳頭,神情晦暗而沉默,但他雙目儼然已有紅絲。面對這樣一個女孩在面前傷心慟哭,誰能完全無動於衷。要知道當時夏爾德假死,她以為他已經背叛投敵,她也沒有這樣失態過……
良久後,她努力抑制住顫抖的嗓音,忍著抽泣道,“你會經歷一場又一場的戰爭……這沒有問題,但是,我等。”
她哭紅的美目深深凝視著他的眼底,道,“我的永遠有多長久,我就等你多久。”
“我知道說這樣的話沒有意義,或許可能為時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