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蛋身上散發的金輝越來越濃,幾乎掩蓋過四周搖曳波盪的碧光。他的臉上鬆弛而從容,再無方才那種因全身鼓脹而發出的痛楚神情。
久久,久久,腦海中最後一顆閃耀的金星亦消融隱沒,浩瀚無涯的虛空遽然變得一片寂寥,彷佛只剩下小蛋自己孤零零的存在。
可他並沒有生出絲毫空虛孤寂的感覺,卻清晰地覺察到整座天地都已融入了自己的心中。
此時此刻,他已成為了那個“一”,那個包容萬有的“一”。
他忘記了所有,甚至忘記了自己,好像翠微九歌心訣裡指引的那樣:“心中忘有,渾然無我——”
然而周圍沸騰的靈氣,依舊毫不停頓地在向他的體內湧入,將他的心神推高,再推高——直至盡頭的頂峰。
“轟——”小蛋的腦海再次炸開,廣寒的虛空如跌落的瓷器般支離破碎,煙消雲散。彈指之間,他的腦海裡空空蕩蕩,萬物不存,連最後的那個“一”也不知去向了何方,惟虛惟無,惟道之存。
一朵三色的渾圓光花在小蛋的頭頂心上盛綻開來,迎風怒放,煥放出皎潔綺麗的光芒。從他的口鼻雙耳中,同時噴薄出五縷金色的輕煙,渺渺嫋嫋向上蒸騰,環繞在絢爛的光花周圍,猶如美輪美奐的金葉搖曳。
“三花聚頂,五氣朝元!”丁原的心一驚,探掌按在小蛋後心,毫不吝嗇地將自己雄渾的“大日都天翠微真氣”緩緩輸入。
“呼——”像有清風吹過,三瓣光花的中央亮起一團異彩,好似花蕊般吐豔芬芳,幻化作一尊高逾七尺的元神,盤腿端坐在三花之心,五氣之上。
四相幻鏡與雪戀仙劍齊齊鏑鳴呼應,盤飛在元神左右,化作一白一青兩束電光,感應著主人體內翻天覆地的巨大昇華。
又過了許久,丁原知道小蛋已度過了最兇險關鍵的時刻,徐徐收回右掌,目光凝視著他,忽地心動道:“當年我初上翠霞參悟翠微九歌心法之時,老道士便也是這樣日夜不休,悄然守護在我屋外的麼?”
想起自己與老道士擊掌定約,拜入門下,又想起他被逐出門牆時,向著老道士的背影縱聲呼喊“我不服——”丁原的眼眶不覺有點兒溼熱。
正出神間,四相幻鏡與雪戀仙劍“叮”地輕響,各自迴歸主人的劍鞘和胸襟內。
小蛋的元神慢慢匯作一束彩光,收回花瓣之中。光花隨之合起,沒入小蛋肉軀。那五道輕煙亦漸淡漸消,復歸沉寂。
丁原的思緒迴歸現實,看到小蛋身上的金黃色光輝緩緩褪淡,一雙眼皮動了動,睜開了漆黑如星的雙目,宛若大夢初醒,扭過頭來。
他驚訝地發現,自己體內已沒有了腫脹的感覺,丹田裡前所未有的充實盈潤,潭底的鐘秀靈氣業已轉化為一股股隨心所欲的雄渾真氣,在經脈裡汩汩遊走,好像稍一運勁就會漫溢位來。
更令他欣喜的是,自己猶如一座盛滿清泉的大缸,四周的靈氣不再無休無止地朝裡瘋狂湧入,而是恢復到初始的平靜,縈繞周身。
他的頭腦變得從沒有過的通徹清明,早先身上所受的傷痕,也奇蹟般的消失,連體內的傷勢都撫平了大半。
丁原向他點了點頭,道:“恭喜你領會永珍無我的真諦,從此再不用擔心偷東西會失風。”
這是真的?如果此言出自別人的口中,小蛋絕難相信。而此際看著丁原冷傲中又含著一絲期許的含笑面容,他的心頭掀起一陣狂喜,卻兀自有些身在夢中的感覺,道:“我,我這樣便成了麼?”
丁原悠然道:“你還想怎樣,一步登天麼?天道無涯,不見盡頭。況且你離著‘我本為無’的大乘之境,也還差著半步,遠談不上大功告成。”
小蛋笑道:“我只是沒想到,自己居然能這樣幸運。”
丁原“嘿”了聲道:“幸運?修仙即是修心。一個人的修為絕非僅憑年歲能夠決定。不然東海水晶宮裡養的那頭老龜,豈不成了當世第一高手?”
看小蛋若有所思,丁原頷首又道:“道本為無,所求者路徑亦皆不一。
有人由佛入道,有人憑山水入道,甚而庖丁解牛也可悟道,又有誰規定必須得終日打坐煉氣方能得窺天道?
“所謂一切有形皆含道性,以心悟之,以神交之,始得其真。相反一味倚靠肉身修煉,增長功力,自以為能夠天下無敵,卻是等而下之,甚或背道而馳。”
說到此處,丁原不再羅嗦,一拂袍袖道:“好啦,該上去了。”
小蛋細細回味著丁原的話語,只覺得言簡意賅又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