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修宏一驚,用盡吃奶的力氣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叫道:“是你!”
眼前的那張臉正不停地搖晃旋轉,只是這救自己的人卻是他無論如何也料想不到的。
小蛋在林間的一株青松前盤腿坐下,將歐陽修宏血肉模糊、千瘡百孔的身軀攬在懷中,繼續灌注著真氣:“恐怕我救不了你。”
歐陽修宏慘笑道:“我知道,老子的五臟六腑全數報銷,就要元神歸位了!”他驀地記起一事,拼命嘶聲道:“楊摯是死在屈翠楓和歐陽霓的手上,也是他們打傷了老子!”
小蛋臉上殊無驚異之色,微微點了點頭,輕聲道:“我都聽見了。”
原來那日他得顧彥岱的線報,便悄然潛上宿夜峰,暗中尋訪歐陽霓的蹤跡,近日又隨她來到越秀山,正巧撞上屈翠楓與她私會的一幕。
歐陽修宏怔了怔,口中往外翻湧著血泡:“小子,做人太老實沒好下場……老子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他們……有沒有發現你?”
小蛋搖頭道:“我想應該沒有,我用了十三虛無的遁法,直接從潭下遁出。”
歐陽修宏鬆了口氣,臉上露出怨毒的獰笑:“那就好。你別急著露面,等到他們下手要害蘇芷玉的當口再突然現身,捉賊拿贓,打那小賤人一個措手不及!”
小蛋不置可否:“多謝歐陽穀主的提醒,您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
歐陽修宏彷佛迴光返照般,眼裡爆射出懾人兇光,喘息道:“我要屈翠楓身敗名裂,我要歐陽霓死無葬身之地!你一定要狠下心,不然死的就是你!”
小蛋見歐陽修宏彌留之際仍不忘害人之念,實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嗯”了聲沒說話。
歐陽修宏卻變得愈加興奮,滿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地笑道:“賤人,你勾搭上那小白臉就把老子給害了。嘿嘿,早晚有一天,他也同樣會死在你的手上,老子什麼仇都給報了……”
他已陷入極度的幻覺錯亂中,聲嘶力竭地揮舞著血淋淋的獨臂,然後呼吼聲戛然而止,一隻左手無力地垂落在凹癟的胸膛上,頭一偏,竟是氣絕身亡。
小蛋已將自己的手掌從歐陽修宏的背心上移開,親眼目睹這作惡多端的老魔就這樣魂歸黃泉,心裡百感交集。
歐陽修宏死了,不僅屈箭南夫婦的血海深仇得報,連帶著農神醫的大仇也一併有了了結。可他現在的心情卻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心裡反升起一股無端的惆悵。
歐陽霓、屈翠楓聯手擊殺歐陽修宏的景象從腦海裡閃過,有一股失落與感傷久久地盤踞心頭不散,更如鉛石一般壓得他難以呼吸。
他失神地在歐陽修宏的屍體前坐下,倚在背後的樹幹上半天不動。
困惑自己數月的楊摯遇害之謎終於水落石出,然而,兇手偏偏真的就是歐陽霓和屈翠楓!
他最不願見的事終究還是被自己證實了,許多以前想不明白的問題此刻亦紛紛迎刃而解。可奇怪的是,他比真相未明前更加矛盾痛苦,沒有絲毫解脫的快感。
小蛋注視著歐陽修宏扭曲僵直的屍身,心裡苦笑道:“我為什麼要懷疑歐陽姑娘,為什麼要跟她來越秀山?其實……我該笨到底,也許會比現在快活許多。”
無意中,他的視線掃過歐陽修宏胸前那個觸目驚心的血窟窿,眼前不禁重播起從屈翠楓懷中激射出那兩束不可一世的金色光飆,詫異莫名。
他隱隱覺得這兩束金色光飆與鶴仙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腦子裡卻亂作一團不願再深思,失笑道:“我還是先安葬了歐陽穀主再說。”
他站起身來就地挖坑,想藉此暫時拋開剛才發生的一切。
坑很快就挖好了,小蛋將歐陽修宏的屍體小心翼翼地放入,再將土往他的身上堆去。含著潮溼腥味的泥土慢慢遮掩了歐陽修宏癲狂猙獰的面容,小蛋將青銅魔杖也一併放了進去,堆起一個小小的墳頭後,已是身心俱疲。
日頭緩緩西斜,殷紅的夕陽透過濃密的樹蔭照射進林中,將墳頭染得一片血色。
小蛋擦去手上的泥濘,想道:“歐陽穀主,我不給你立碑了,免得屍骨難安。希望九泉之下,你能悔悟生前種種,來世多行善事。”
默禱完畢,他正要重新坐下盤算稍後的行止,驀地靈臺生出警兆,感覺到林外有人。
小蛋心頭一緊:“莫非是屈大哥和歐陽姑娘找來了?”他無暇細想,縱身隱匿到背後的一株青松之上,往警兆傳來的方向望去。
但見晚霞映照下,一名黑衣女子緩步走近,低聲道:“咱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