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笑應道:“據說龐廉是個十足的酒鬼,這一年定在寞園裡藏了不少好酒,我馬上讓人去找。”
說著奔到廳口,向外頭侍立的幾個丫鬟吩咐了下去。
沒多會兒,十幾壇上等佳釀給搬進了正廳,老範又興沖沖下廚炒了七、八道熱菜,大夥兒圍坐一圈,廳裡的氣氛為之一熱。
衛驚蟄拍開酒罈上的封泥,深深吸了口氣,讚道:“好酒,今晚我們可有口福了。”
農冰衣笑道:“應該說是你有口福才對,咱們幾個可沒你那麼饞。”
小蛋拿起酒罈替眾人一一滿上,招呼江南等人道:“你們也一塊兒坐。”
江南笑著擺擺手道:“寞少只管喝酒聊天,我和小郭他們還有的忙呢!”朝阿紫、小郭和老範打了個眼色,齊齊退出廳外。
農冰衣淺淺啜了口酒,四下打量道:“小蛋,這棟大宅挺不錯啊!”
小蛋笑笑沒說話,低頭喝了一大口烈酒。他本不善酒力,黑黝黝的臉龐上登時泛起紅光。
霸下獨自霸佔個酒罈子,埋頭鯨吞虎飲,喝得津津有味,百忙之中不忘問道:“小衛,你們怎會遇上楚望天?”
衛驚蟄放下海碗吐了口酒氣,說道:“這事說來話長,我和農姑姑還險些死在了楚老爺子的手上。”
霸下一聽來了興致,酒也不喝了,縱身湊到衛驚蟄跟前催促道:“怎麼回事,你快說說!”
衛驚蟄一笑,講述起了他和農冰衣的遭遇。
原來數月前翠霞山之會後,衛驚蟄得盛年允准,陪著農冰衣雲遊天陸,灑散骨灰,以完成農百草生前最後的遺願。
兩人拜別盛年向西而行,不日進到漢州地界。農百草在世時的行醫風格甚是與眾不同,尋常名醫總喜歡在繁華大城坐堂診病,可他偏愛往窮山惡水、土地貧瘠的荒涼鄉村中跑,為人治病活命,卻不收分文。
衛驚蟄和農冰衣二人為追溯先人足跡,是以走的也多是崇山峻嶺,貧困鄉下。每到一處,農冰衣便會如爺爺生前一般,為當地窮人盡心醫治,排憂解難:每救治下一個性命垂危的病人,她便覺得自己無形裡,又報答了一分爺爺的如海深恩。
如此走走停停,行得極慢,兩人用了數月也沒能走出漢州。
只這一路上的衣食住行,均有衛驚蟄不動聲色地照料妥貼,倒也不需農冰衣操半分心思。
這日兩人惜別一眾村民,御劍前往位於漢州東南的百魚山。此山連綿千里,群峰錯落,相距農百草隱居的覆舟山亦僅是千多里的腳程,是他往日常來懸壺採藥的舊地之一,若論起名頭來,只怕他比皇帝老兒還要響亮不少。
傍晚時分兩人進入山中,改以御風而行。
約莫飛出兩百多里後,農冰衣遙遙眺望前方一座聳入雲端的青峰,道:“那便是百魚山中的第一高峰‘釣叟嶺’,等咱們飛過峰頂,就能望見山麓裡有一座大莊。小時候爺爺曾帶著我來過兩次。”
衛驚蟄凝目眺望,只見前方的那座山嶺果然依稀似個手握魚竿、坐在溪邊垂釣的老者。那長長的竿子實則是道凌空飛架的山樑,底下雲霧縹緲,深不可見。
待飛過嶺巔,天色漸黑,衛驚蟄藉著落日餘暉往下俯瞰,鬱鬱蔥蔥的山麓間,有一座少說有五、六百戶人家的山莊座落,炊煙裊裊,雞犬相聞,宛若世外桃源。
兩人降下身形,漫步入莊。甫一到莊口,就聽見一串清脆歡快的童稚嘻笑聲,在拍掌說道:“老瘋子,老瘋子!”
農冰衣也沒在意,復往前行,拐過一排農家栽養的桃樹後,只見前頭不遠的一塊空場上,有個衣衫襤縷的老者躑躅而行。
幾個頑童在那老者周圍奔前奔後,有膽大的拾起地上的小石子就往他身上丟去。那老者也不著惱,渾然不覺地自顧自前行,若非脾氣好得出奇,便真是瘋了。
衛驚蟄“咦”了聲止住腳步,低聲道:“農姑姑,你有沒有注意到,這位老人家竟有一身極上乘的修為,舉手投足看著像是老態龍鍾,卻是氣勢內斂、隨時保持著最佳出手姿態,周身上下不露絲毫的破綻。”
農冰衣瞧了眼,猶疑道:“不會吧?真要這樣,他會任由那些孩童譏笑捉弄?”
衛驚蟄沉吟片刻,注視著老者身影緩緩道:“奇怪,我總覺得他樣子很眼熟。”
農冰衣經衛驚蟄這麼一提醒,也不禁對老者生出好奇,仔細打量起來。
正這時,恰好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手裡握著半個糙米麵餅,跑到老者身前,用一根黑乎乎的小指頭在臉頰上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