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青臉上不見喜怒,望著小蛋問道:“你還是不願回來?”
小蛋迎上他鋒銳如刃的冰冷目光,嘆了口氣道:“師父,收手吧。”
葉無青的眼神越來越冷,曾幾何時這個在他門下渾渾噩噩、耳提面命的關門弟子,如今竟要和自己分庭抗禮!從齒縫間,他一字字吐道:“你敢命令我?”
小蛋沉靜的臉上沒有一絲異色,似早已預料到葉無青會拒絕自己。他一言不發,依舊凝視著師父的那雙眼睛,在無聲無息中,不屈抗拒著對方的強橫權威。
兩個人,四載師徒,相距七丈,宛如隔著一道遙不可及的鴻溝彼此對視著,沉默中好似已流通千言萬語,卻又緊緊按捺下心底激盪起的漣漪。
四周驟然沉寂下來,從遠處隨風飄來的喊殺聲彷佛已在天外。
眾人看看葉無青,又瞧瞧小蛋,實不知這師徒對撞的局面該如何收場。
太清宮與碧落劍派在一年多前,都曾經參與過對葉無青和小蛋的圍剿追殺,今目睹此情此景,不由得百感交集,既愧且羞。
久久,久久之後,葉無青的臉上猛地掠過一道決絕冷厲,喝令道:“白顯、雲妖嬈,將這逆徒拿下!”
白顯一愣,沒想到葉無青會將這個燙手山芋丟給自己和雲夫人。他正躊躇為難之際,忽聽身旁一聲低哼。
雲夫人痛楚無比地手捂小腹彎下身來,面色蒼白如紙,額頭滲滿冷汗,粗重喘息道:“農、農姑娘,你、你……在我身上下、下了什麼毒?”
農冰衣怔了怔,隨即醒悟到雲夫人真意。她樂得配合,笑盈盈道:“其實也沒什麼,你只需老老實實在旁打坐便不礙事。切忌一個時辰內再和人交手。”
雲夫人如釋重負,半真半假感激道:“多謝農姑娘手下留情!”忙不迭盤腿坐下,將白顯一個人幹撂在了那裡。
白顯暗罵雲夫人滑頭,愁眉苦臉道:“宮主,適才屬下和寞少對掌,不慎真氣走岔,傷了左臂經脈,只怕力有不逮。”
葉無青心知肚明,受傷也罷,中毒也罷,都是這兩人夾在當中左右為難,既不敢違逆自己又不願與小蛋過招,情急下生出的藉口,不禁面色愈發地陰沉。
正這當口,只聽有人哈哈笑道:“葉無青,我要是你就乖乖聽勸立刻收手,免得下不了臺!”
只見年旃大馬金刀闖進來,在他身後古燦、雷不羈夫婦、唐森、畢虎、石璣娘娘等人赫然在列,加上一干南荒漠北的魔道群豪,黑壓壓不下百餘人,如此陣容任誰見了都得色變心驚。
葉無青一面心念急轉思忖對策,一面冷哼道:“年老祖也想湊個熱鬧麼?”
年旃笑呵呵兩手一攤道:“雖說你帶著人在湖東一通折騰吵得老子睡不好覺,可我原先也沒打算多管閒事。本來嘛,這些牛鼻子老道我看著就不順眼,有你們代勞打發他們回老家,老子拍雙手贊成。”
說到這裡,他忽然話鋒一轉,嘆了口氣道:“格老子的,誰曉得這兩個娃兒一前一後冒了出來。一個是丁原的師侄,另一個是老子的小救命恩人。
“如今他們兩個,也被你的人團團圍住喊打喊殺的,萬一有個好歹,你讓老子怎麼辦?”
葉無青不動聲色,淡淡問道:“那依年老祖之見又該當如何?”
年旃搖頭道:“這我作不了主。不怕你笑話,這兒的人可未必全肯聽老子的。”
葉無青神情微動,抬眼望向小月湖,嘿然道:“好得很,敢情魔教也有人到了!”
果然,湖面之上遙遙傳來殿青堂的聲音道:“不僅是敝教,雲林禪寺、翠霞派、越秀派的一眾高手也已抵達!”
但見他在兩大護法護翼下,率著近五十名魔教精銳部眾踏上小月湖東岸,與年旃的人馬一左一右如兩柄鐵鉗隱隱形成合圍之勢。
頓時,湖畔戰局急轉直下,葉無青卻恍若不覺,側目望著小蛋道:“你如願以償了!”
短短几字從他口中徐徐吐出,竟含著難以名狀的怨毒,更有一絲憤懣和無奈。
小蛋明白,正是自己今晚突然插手,引得年旃、古燦乃至魔教眾人齊齊改變初衷,現身援手,讓葉無青精心設計的屠戮大計,頃刻化作一場鏡花水月,於眾目睽睽之下大失顏面,無法下臺。
倘若是別人這樣作也就罷了,偏偏是他曾經門下弟子的背叛,如此奇恥大辱,又如何能讓葉無青嚥下去?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彼此四年的師徒之情也終於徹底走到了盡頭。
小蛋的嘴唇動了動,終究什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