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推他在院子裡七扭八斜地走來走去,和他說說笑笑。周圍聚了一大群僕從,一個個看得心花怒放、喜氣洋洋的樣子。
天黑了,兩個人在床上躺下,我還是和衣躺在外側,他在裡面半側著身,對著我。我們手拉著手,談天說地,當然大部分是我在講,可他的話,比以前多了。我因為起得晚,精神格外高昂,沒拉他手的另一隻手在黑暗裡揮來揮去,像在捕捉著他輕輕的笑聲。
我說:“佑生,我小的時候,爬樹翻牆,上房揭瓦,無所不幹。”
佑生笑道:“想來,必是如此……”
我說:“據說,我兩歲半時,就爬上了我姥姥家院子裡的一棵桃樹,被我姥姥扯了下來。那天我姥姥睡午覺,她不讓我出去玩,自己在床上打呼嚕,好響。我到她身邊,使勁搖她,嘴裡喊:‘姥姥!姥姥!老虎來了!’她睡不了覺,氣得半死,晚上就把我爬樹的事情告訴了我媽。我媽氣勢洶洶地來問我:‘姥姥說你爬樹了,是不是?’佑生,你說,我該怎麼辦?”
佑生:“自然,說實話。”
我說:“那當然,我說:‘姥姥是大老虎變的,她的話,你不要聽。’”
佑生輕笑著說:“你那時,兩歲半?”
我說:“是不是太大了?你兩歲半的時候會怎麼說?”
佑生:“我還不會說話……”
我說:“叫你小傻孩兒,一點兒不假。”
佑生笑起來。
我給他講了馮小剛的《甲方乙方》,他笑得不得了(馮導,你的幽默可謂千穿萬穿,知音古今啦)。又說了一大堆廢話,見夜深了,就對他說:“你睡吧,我不講了。”
他輕笑了一聲,停了片刻,說道:“我,睡得很少,可以一直,聽你講。”
我湊過去,貼著他問:“你平常不睡,躺著幹嗎?”
他淺淺地嘆了口氣,慢慢地說:“胡思,亂想。”
我的心好痛,那些孤獨無盡的長夜,他是怎麼獨自一人,在黑暗裡醒著熬過的……另一隻手也握了他的手,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佑生輕輕地說:“雲起,如果,我沒有遇見你……那人曾告訴我,他會讓我怎麼死去……那將是,很慘……”我心中更痛,緊緊握住他的手。他接著說:“所以,無論怎樣,我都是心存感激,從沒有,怨過什麼……晚上想的,總是高興的事……”我幾乎要把他的手握碎。
他笑著說:“你再握緊點,我也受得了。”
我一下洩了勁,鬆了手,嘆息道:“佑生,真是對不起……”
他問道:“何出此言?”
我說:“我傷了你的心,好多次……”
他輕笑著道:“雲起,你在說什麼?你何時,傷了我的心?從來沒有過……”
我搖著頭說:“佑生,我從沒有,為你想過……”
他低聲說:“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可記得,你給我,穿襪子時,怕我疼痛,輕輕地……你的褲子,還是熱的……我好久沒吃東西了,你給我吃的,那麼好吃……你拉我的手,給我穿衣。你的衣服,好暖和……你對我,那麼好,而我,只是個,陌生人,面目全毀,不能自理……”
第二章◎諧和(4)
我說:“佑生,你也會那樣待人呀……尤其是個,可以調戲的人……佑生,你的樣子,好可愛,上馬時,還害羞……我給你上藥,你不說話,低著頭,我幹什麼都沒關係……說實話,我輕薄你時,你在想什麼?是不是在偷偷笑?”
他輕聲笑起來說:“是。”
我追問道:“你當時在想什麼?”
他停了一會兒說:“我知道,你……”
我鍥而不捨,“你知道什麼?告訴我,你什麼?”
他極小聲地說:“我知道,你,喜歡我……”
我笑起來,長嘆道:“佑生,幸虧,你比我聰明,比我更知道我自己。不然的話,倆糊塗蛋,一輩子也走不到一起去。”
他笑出了聲,又輕聲說:“雲起,從開始……到那夜,你為我,願舍性命……你的情義……你傷不了,我的心……只是你自己……”
周圍一片寂靜,帳中漆黑,我聽著佑生在我耳邊的呼吸,聞著他的氣息,其中和著一縷若有若無的香氣,重又感到了我在那些夜裡,在他臂彎中體會到的平靜和安詳。
我輕聲說:“佑生,其實我早該聽從我的心。我的心,很久以前就認出了你。那些夜晚,我在你懷裡,想到了那麼多美好幸福的事情……分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