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峰老人說:
我是飛行隊長,全隊30多人,有時軍裝,有時便裝,沒事休息、睡覺,有事說走就走。
清塘鎮有個應家山洞,老鄉報告有土匪。洞下是堵石壁,3人來高,立陡立陡的。連長蘇龍安也去了,他用機槍掩護,我帶8班攻擊。機槍封鎖洞口,打得暴土揚灰的,石子亂飛,還有跳彈。架上梯子,8班長於春華在前,我在後,快到洞口了,幾顆48瓣手榴彈投進去,我們就上去了。裡邊射擊,於春華右臂中彈,掉下石壁。我右腿也傷了,是被土銑打的,至今裡面還有幾粒鐵砂。當時就像被棍子掄了一下,沒覺得怎麼的,摸一把,私糊糊的都是血。我趕緊貼洞邊趴下,一梭子子彈全打了進去,這時後邊人上來了。
喊話,讓土匪出來投降,裡邊朝外打槍。洞深,又黑,七拐八繞的,硬進去傷亡不會小。我說點火,燻他個狗日的。弄些草和樹棵子扔進洞點著了,煙火往外冒,把我們嗆得奔涕眼淚的。老百姓見上邊冒煙咕咚的,就喊山後有出口。趕緊往那跑,這邊也進去了,哪還有人呀,早跑了。抓住兩個土匪,說他們是什麼12軍軍部的,軍長周天雄也在裡邊,這後悔的呀。
後來周天雄在山上餓死了,老百姓打柴發現的。想弄吃的就得見人,老百姓見到土匪就報告,一些死硬分子就凍餓死了。周天雄身上還有十幾塊金磚,那也不能吃呀。
夏發老人說:
土匪想投降,還不敢,找老百姓捎信。投降好啊,寬大處理,寫個路條,土匪就拿著路條下山了。
後期就是搜山,拉網式搜山。民兵也組織起來了,和我們一起行動。分片包乾,這片搞完了,就到別處去。成天上山下山,這輩子也沒爬過那麼多山。
在苗山剿匪,成天吃竹筍,山上竹筍多。沒鹽,把竹筍用飯米湯泡上,放塘邊烤酸了再吃。管他什麼味兒,好歹得弄出點味兒,什麼味兒也沒有,那才不是味兒呢。
上山下山,嗓子冒煙呀,老遠看到水了,眼裡放光呀。到河邊,一手把只水壺按進去,那人就趴那兒了,咕嘟咕嘟灌個肚兒圓。
剿匪前,在柳州學當地話。“蒙”是“你”;“右”是“我”;“蒙沒沙”——“有沒有上匪”;“愛沒沙”——“沒有土匪”;“往回走”——“備馬”,連比畫帶說的,咱東北人怎麼也說不出人家那味道,弄得老鄉直髮僧。
1950年l月,廣西省委、廣西軍區是這樣評估全省匪勢的:“在全國勝利形勢下,廣西之殘餘敵匪,都很恐慌混亂,除部分與地主惡貓結合稍有地方基礎外,多數走投無路,欲降唯恐,各級黨委與政治機關應有計劃有組織地配合軍事行動,用大的力量開展政治攻勢,主動派人聯絡,爭取受編投降。各地委、軍分割槽應吸收開明人士組成改編委員會,進行爭取收編土匪工作。”
同時規定,殺人要經地委批准,報省委備案,並要經過人民法庭公審,宣佈罪狀執行。
恭城暴亂,以及隨後更大規模的暴亂,應該說是對這種評估和政策的警示和否定。可到了8月,在毛澤東批評廣西是全國剿匪工作成績最差的一個省後,一些人仍然認為紅旗都插上鎮南關(今友誼關)了,只要實行寬大政策,土匪就會分化瓦解,前來投誠。
一些老人說,有的地區規定,一個縣只能殺一個人。沒土匪,沒暴亂,你殺誰?一個都不用殺。可像恭城暴亂,也殺一個,能行嗎?當年廣西“賣牛買槍”時,白崇禧也是嚴厲鎮壓的,一次就下令處決80多名匪首。到了年底,鎮壓力度大起來了,團政治處就可以批准殺人。有的營連把印好的告示隨身帶著,抓到土匪,俘虜一供,當地老百姓一指認,在佈告上寫上名字就殺,是不是又過火了。
一些老人說,3個多月裡,毛主席兩次批評廣西剿匪全國最差,領導壓力大呀。毛主席也是著急呀。朝鮮戰爭爆發後,中國要出兵朝鮮,那麼多部隊調往東北,廣西剿匪快一年了,還拖著3個軍在那裡拔不出腳,毛主席能不急嗎?
許多參加中南6省剿匪的老人說,若像諸葛亮七擒孟獲那樣,部隊和地方幹部的傷亡可就更大了,而且那匪得剿到什麼時候呀。當時,抗美援朝是頭等大事,倘若那邊出兵了,這邊國內再暴亂,可是不得了呀。那時只有快刀斬亂麻了。這刀一快,準頭就差了,那是亂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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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篇 向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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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長白山追打到海南島,歷史在槍炮聲中隆隆前進。
抗戰中丟了國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