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來,潮悶溼熱。
追擊叛軍,大都是晚上行軍,晚上涼快,又便於隱蔽。白天有敵機偵察,晚上也有難處,黑燈瞎火,走田埂摔跟頭,次數成倍增加。那地方那人把大糞缸埋在路邊地頭,澆菜,一腳踏進去,大家想笑都笑不出來。趕緊跳進河裡沖洗,怎麼折騰也覺得反胃,這個晦氣呀。
8號從益陽出發,10號佔領寧鄉,14號又佔永豐(今雙峰)。我們是前衛團,一路上放幾槍就抓俘虜,沒處放,每個連都編個俘虜排,跟著走。437團看著眼饞,要求到前邊去。從永豐出發後,行軍序列就是437團在頭裡,並配屬一個山炮連,然後是師部和我們436團。
15號下午4點來鍾,437團進至單家井,遭敵阻擊,將敵擊退。其實,敵人是設下圈套,故意示弱,引我們上鉤。白崇禧這個“小諸葛”,還是有兩下子的。
這時,師部到達青樹坪,師首長召集兩個團的主官開會,分析敵情,研究下一步如何動作。
13號,四野總部獲悉,桂系7軍主力已經進到永豐、界嶺以南地區,企圖反擊我們的突前部隊,命令46軍停止前進,命令我們49軍要切實查明敵情,不得盲目前進。軍裡決定到永豐就不走了,師裡認為陳明仁的103軍、97軍逃到太平市一帶,沒完成追殲叛軍的任務,應該進至界嶺進行堵擊。軍長鍾偉是有名的“好戰分子”,一向鼓勵部隊的戰鬥積極性,就同意了。同時命令145師向我們靠攏,以便支援。那時我一個指導員,視野有限,就知道和連長帶好連隊,完成上級交給的任務。
青樹坪會議出現分歧。多數人認為,我們距敵軍只有一天的行程,不宜再孤軍深入。結果還是決定繼續前進,結果就走進了敵人的伏擊圈,就有了四野南下後最大的一次失利。
當晚8點左右,437團前衛營3營進至界嶺,遭到7軍一個營伏擊。營長楊海江是員干將,很沉著,指揮部隊迅速搶佔有利地形,以全營兵力猛烈反擊,將敵人沖垮了。
3營這一招挺厲害,對青樹坪戰鬥起了很大作用。地形不利,兩山夾一溝,溝底一條湘鄉通往寶慶的公路,敵人在那兒布好了口袋陣。3營若不把正面敵人沖垮,敵人從公路上壓下來,形勢就更危險了。
正面一打,兩側山上敵人開火了,照明彈把山野照得雪亮。師裡命令我們團上去,搶佔兩側高地。我們跑到那兒,就見師直分隊散在路邊溝裡,山炮、馱子、擔架扔在路上,團長崔永太喊推,就把山炮什麼的推到路邊溝裡。2營首先上去,向右邊山上攻,1營隨後趕到,向左邊打,別讓敵人壓下來。別看它是什麼“鋼7軍”,它也沒敢壓下來。敵人夜戰不行,白天攻擊厲害。
我們往前衝時,敵人火力很猛,拼命攔阻我們,想把先頭部隊吃掉。連長劉成文,丹東人,開頭我們還喊快跑、快跑,後來就是拼命跑了,那人都紅眼了。我們這邊挺順利,我們連上氣不接下氣一個衝鋒,就拿下一個山頭,敵人也未反擊。2營那邊打上去,被反下來,再打上去,再被反下來。敵人炮火挺猛,步炮協同也好,白天還有飛機轟炸。那也到底還是被2營打了下去,守住山頭。比起別的部隊,7軍還是有戰鬥力的。我說它不行,是和咱們比不行,和我們49軍這樣四野的小兄弟比,也不行。但有一條,咱們比不了他們,他們爬山快,靈巧,咱們就笨,缺鍛鍊。這是桂系部隊的普遍特點,那時我們叫他們“廣西猴子”。後來經過“兵強馬壯運動”,這一招它也不行了。
離休前為海南軍區榆林要塞參謀長的馮懷憲老人,遼陽人,當時與夏發都在436團,當號長。
老人說:
打響時,部隊正在路上行軍,照明彈一亮,全暴露在敵人眼皮底下。敵人打燃燒彈,到處著火,殺傷力很大。我們衝上去時,傷員還在路上,幾乎都是燒傷。搶傷員,往路邊溝裡抬,隱蔽,同時搶佔兩側山頭。突然襲擊,敵情不明,說不懵也有點懵。咱們被伏擊的時候也確實不多,這回叫我們攤上了。被伏擊是最可怕的。但是,從黑龍江打到江南,那時部隊素質好哇,知道那工夫該怎麼做,那是打出來的工夫。
當時我在2營,2營攻山頭,守山頭,几上幾下,傷亡很大。5連2排副排去蘭建才,也是遼陽人,老鄉,挺虎挺愣。頭一天見面,我還說你小心點,別那麼毛愣。他笑笑,摸摸腰,說腦袋早在這兒拴著,挺牢實,丟不了。2排在山上守了一天,除了抬下來的傷員,都犧牲了。
17號中午,天上飛機,地面坦克,7軍兩個團沿公路兩側向我們團攻擊。咱們子彈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