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似乎連急驟的馬蹄聲都沒有把她驚醒。

高揚勒馬下鞍，蹲下身去，小心地把她的頭扶起，只見她眼窩深陷，雙目緊閉，蠟黃瘦削的臉頰，蒼白乾裂的嘴唇，連頭髮都蓬鬆地垂在腦後，好像失去了水分，唯有鼻孔微微顫動，表明她一息尚存。高揚立即傳令叫醫療隊趕快來人。他半跪在沙地上，把姑娘的頭輕輕扶起靠在自己的膝上，開啟隨身攜帶的水壺壺蓋，將清水一滴滴地滴進她的嘴裡……戰士們紛紛跳下戰馬，捧著自己的水壺，關切地圍在四周，一個個都露出擔心的、焦慮的神情。

水啊！大地的乳汁，生命的血液。戰士們為了追殲殘匪，出入戈壁沙漠，缺糧斷水，他們飲馬尿，喝馬血，啃紅柳的嫩皮，吃芨芨草的細根，總是忍著乾渴，在壺裡儲存一點清水，以便在緊張的戰鬥和缺水的時刻備用。而此刻，在一個遇困的姑娘面前，他們和教導員一樣開啟水壺，準備把珍貴的水貢獻出來，為的是從死亡線上挽救一個哈薩克小妹妹的生命。

像甘露灑入久旱的土地，像清泉滋潤枯萎的樹苗，像乳汁哺育柔弱的羊羔，海爾汗的嘴唇漸漸潤澤起來，臉色微微透紅，慢慢地嚅動嘴唇，緩緩地睜開眼睛，由模糊到清晰，看見了周圍的人影……一張張關懷的笑臉，那樣和藹；一雙雙期待的眼睛，那樣親善。她露出了一絲感激的笑容，希望這不是夢境。

“醒過來了！”“醒過來了！”高揚和戰士們壓在心上的石頭落了下來，發出了欣慰的笑聲。

海爾汗凝視高揚軍帽上的帽徽，怯生生地問：“你們從東方來？”

高揚點頭作答，二排長熱馬紮從旁翻譯：“是的，我們是共產黨、毛主席派來的子弟兵。”

“來拯救我們哈薩克牧民？”

“對。消滅殘匪，解放各族人民。”

海爾汗睜大了眼睛：“你們是我要尋找的救星？”

高揚熱誠地告訴她：“我們是人民解放軍！”

“庫依拉希阿扎提，阿里米亞！”（注：恩人解放軍）海爾汗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她有滿腔的話語要說給親人們聽：“阿里米亞，快騎上你們的駿馬到大青山去，快去！去救救可憐的鄉親……”

高揚十分注意地聽，又十分關切地問：“叛匪去大青山了？”

一句話觸動了海爾汗的情懷，她滿腹的辛酸像解凍的雪水向山外奔流：“去了，去了！搶走我們的牛羊，抓走我們的親人……那裡有頭人和外國強盜，他們掠奪大青山的寶石……他們殺害了賽山拜大叔，還有……還有許多鄉親……”海爾汗掙扎著坐起來，用手指著沙梁下，連聲喊道：“冬不拉、冬不拉……”

高揚順著她指的方向，看見沙梁下躺著一把冬不拉，急忙示意身旁的衛生員徐曉虹過去拾起來交給她。她拂去冬不拉上的塵土，嚅動著嘴唇對高揚說：“爺爺叫我交給你們……”話未講完，由於身體虛弱又無力地耷拉下腦袋暈厥過去了。當她閉上眼睛時，幾滴晶瑩的淚珠灑落在冬不拉上。

高揚望著冬不拉，只見那精緻的琴身上，十分別致地雕有一朵芍藥花，花心鑲有一顆紅寶石，淚水落在寶石上，寶石熠熠閃光，光芒四射。高揚知道這是哈薩克牧民心愛的樂器，揣摩著姑娘昏厥前說過的話，雖然意識到這是件珍貴的禮品，但此刻，他掛記的是追擊竄逃的殘匪，他關切的是哈薩克姑娘的安危，他無心去問冬不拉的事，因為時間在催促他去救人、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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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黎明之美（4）

經醫療隊陳隊長和徐曉虹的奮力搶救，海爾汗脫險了。高揚把冬不拉交給徐曉虹，指派她和一位戰士護送海爾汗去後方醫院治療，並望著仍處於半昏迷狀態的海爾汗對徐曉虹叮囑：“你要好好護理她，還要幫助她學習，以後好建設邊疆。”分別前，陳隊長解下自己的一條粉紅色紗巾圍在徐曉虹的脖子上。

徐曉虹顯然不願離開戰鬥隊伍，她接過冬不拉，望著教導員想說什麼。但高揚全然沒有理會，他縱身跨上馬鞍，揮臂指著西北面的大青山，發出了充滿憤怒的呼喊聲：“同志們，為了解救哈薩克牧民，保護祖國的寶藏，消滅頑抗的敵人，前進！向大青山前進！”

戰騎似響箭離弦，戰騎像飛鳥出林，呼啦啦向大青山衝去！拖起了漫天的煙塵……

第二章　槍聲相迎（1）

風平浪靜、秋高氣爽之日，穿越東戈壁的行人遠遠地便能看見西北天邊橫亙著一列灰藍色的山影，早上像一團團水墨塗抹的浮雲，中午像一幀幀色彩淡雅的錦屏，傍晚像一座座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