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良、羅克和哥登三人送我到門口,他們三人低聲商議了一下,才由杜良發言,問道:“你對我們在進行的工作,有甚麼最簡單的評論?”
這個問題,根本不必他來問我,我自己已經問過自己不知多少次了,不可能有答案,因為我對這件事的看法,極其迷惑,所謂嶄新的觀念,我完全模糊,談不到接受或拒絕。
我只好苦笑了一下:“我只能說,我無法作出任何評論。”
羅克點頭道:“唔,這個反應很正常。”
我本來已經向前走的,忽然之間,我站定了腳步,道:“如果忽然有一天,自實驗室中培育出來的人,忽然有了思想,那怎麼辦?”
哥登道:“那正是我們夢寐以求的目標。”
我吸了一口氣:“你們不覺得,如果真有了這樣的一天,不會是人類的災難?”
哥登、杜良和羅克三個人的神情,十分怪異,像是我所提出來的事,絕對不會發生一樣。
杜良道:“那怎麼會?不會有天翻地覆的變化,不會──”
我搖頭道:“別太肯定了,科學家們,別太肯定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可能就是天翻地覆的災禍。”
三個人都不出聲,神情明顯地不以為然。我也不再和他們爭辯下去,因為這是未來的事,誰又能對未來的事,作出論斷?
羅克道:“你會將所知的講給海文小姐聽?”
我搖頭道:“不會,除了我的妻子白素之外,我不對任何人講,海文小姐那裡,我會用另外一個故事去騙她──”我講到這裡,頓了一頓,才道:“只怕至少要有好幾年的時間,我才能忘記後備人的那種眼光,那麼迷惘、無助,像是他們內心深處,知道自己的命運。”
杜良嘆了一聲,說道:“朋友,那是你主觀的印像,我相信,全然是你主觀的印像。”
我只好苦笑,除了相信他之外,我實在不可能再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了。
海文那邊,我編了一個故事,她不知是信還是不信,反正沒有再追究下去,我幾乎像逃亡一樣,離開了瑞士。
在機場,沙靈來送我,我用最誠懇的聲音對他道:“老朋友,請相信我,一切……都不正常,但也不是我們的能力所能阻止──別發問,只要相信我就好了。我所說的沒有能力,是因為根本在已發生的事上,感到迷惑,全然不知道那是甚麼事情!”
沙靈望著我,我們畢竟是老朋友,他相信了我的話,沒有再問下去。
我回家之後,對白素說起了全部經過,從白素惘然的神情看來,我知道她也難以下結論,心中和我同樣地感到迷惑。
半個月之後,陶啟泉精神奕奕地自他的私人飛機上走下來,接受著歡迎人群對他的歡呼,在他回來之後的第三天,他主動要見我。我看到他坐在寬大的、柔軟的安樂椅中,向我投以嘲弄的眼光:“誰說錢不能買命?我早就說過,錢是萬能的。”
我只好苦笑,陶啟泉向前俯了俯身:“你答應了他們,甚麼人也不告訴?”
我有點無可奈何:“是。”
陶啟泉又坐直了身體,道:“我很感激他們,他們要求的並不多,我準備加倍給他們,表示我的感激。”
我冷冷地道:“這是你們雙方的事。”
我起身告辭,陶啟泉送我出來,拍著我的肩:“當你面臨生死大關之際,你才知道,他們的工作,如何偉大。”
我沒有加以辯論,因為,自始至終,我只感到迷惑,根本說不上是贊成還是反對。
事情到了這裡,已經可以說宣告結束了,只有一個小小的餘波,值得記述一下。
阿潘特王子在回國之後,大約三個月,就發動了一項政變,成功的政變,使他成為該國的元首,也就是說,他可以自由支配他統治地區的石油收益。
阿潘特要取得這樣的地位,當然是為了他要付給勒曼醫院石油收益。
政變中死了不少人,這似乎是由於勒曼醫院的要求造成的,但是世界上不斷有這種事在發生,看來也不能完全責怪勒曼醫院。
在以後的日子中,我很留意超級大人物受傷、生病的訊息。勒曼醫院依然一點也不出名,誰也不會去留意這樣小地方的一家小醫院。
一直到有一個大人物受了傷,傷得十分重,中了兩槍,傷者已屆七十高齡,但是不到一個月,這個大人物又精神弈弈出現在公眾面前,我知道,這是勒曼醫院成功的一個例子。我不禁嘆了一口氣,心中依然迷惑。
勒曼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