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下次再聚吧。然後,大家一起吃了頓飯,世伯就帶那位公子告辭了,父親覺得過意不去,便堅持要親送他們到下一個官驛。”
你說:“我以前從來都沒想到,你隨時會成為別人家的人。你可能在早飯的時候還是家裡的人,晚飯的時候就成了別人家的人。”
我說:“我也沒有想到。”
我又給你斟了一小杯梅子汁。我說:“味道不錯吧。我今天已經叫莊上的管事送幾桶到軍營那邊去,大家都可以嚐嚐鮮。”
你感激說:“妹妹,你想得很周到。我替弟兄們謝謝你。”
我們舉杯又互祝了一杯。
我說:“父親叫我去書房的時候,我心裡很緊張。我拖延著時間,一次又一次張望門前的馬道。我在想,不知道你院裡的小廝現在跑到哪裡了。好希望那時候你能在家裡。”
你說:“對不起。我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以為夏文侯父子只是尋常來訪。”
你說:“今天,為什麼不對父親說拒絕?”
我說:“我怎麼能開口說拒絕?很多親生女兒都會在15歲之前被遣嫁,也許,我在家裡待的時間太長了。”
你說:“沒有這種事。你是我家比親生女兒更看重的女兒。”
我說:“而且,我聽說夏文侯世伯是漢王的重臣,在朝中很有權勢,我不知道拒絕夏文侯對父親會意味著什麼。”
你聽了,無話。
你默默地把杯中的梅子汁喝盡了。我也默默地又給你倒了一杯。
你說:“如果父親沒有聽懂你的話,今天會怎樣?”
我說:“好在父親聽懂了。文侯世伯也很和藹可親。後來,父親讓我去拜見他。他一直笑著讚歎我父親,又誇我,還說,被拒絕了雖然是很遺憾,但是能見到我父親留下個這樣如花似玉的女兒,真是為我父親高興,說我父親應該能夠含笑九泉了。看上去他一點也沒有生氣。他還說,像我這樣的遺孤,理所應當有個更尊榮更高貴的歸宿,說自己的兒子才器拙劣,果然是配不上琴兒。走的時候,他和父親一路還是相談甚歡,應該並沒有生出嫌隙。文侯家的世兄雖然垂頭喪氣一點,倒也沒有怨恨不平的意思。”我如釋重負地說:“這事總算是平安地結束了。”
但是,你搖頭。你說:“沒有結束。琴兒。這種事情,一旦開始,就會是沒完沒了的。你已經行過及笄禮了。文侯世伯和世兄的來訪,只不過是開了個頭罷了。”
我驚訝地看著你。我沒想到這個。
我呆了一會兒。我說:“那,後來會怎樣呢?”
你說:“從今天以後,就會不斷地有人來。當越來越多的人來訪時,父親就會考慮你的問題。結果最終無非就是兩種:要麼父親主動尋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把你許配了;要麼,有一天終於來了個父親無法拒絕的人,甚至,可能是漢王的內使,整件事情也就結束了。”
“啊?漢王?”我大吃一驚。我想起文侯世伯說的“理應有個更尊榮更高貴的歸宿”,心裡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難道,夏文侯會和太后提及我嗎?
我說:“難道,世伯,還會舉薦我入宮嗎?”
你說:“有可能。以你父親的身份和功勳,你是大有資格和榮耀,可以入選漢王的宮廷的。”
我倒吸一口涼氣。我說:“之前從來沒有人和我說過這個。”
你說:“漢王如今正當盛年,雖然四方戰亂,但是事關立嗣,每過兩三年,漢王的宮廷也總是會要在世家女子當中選秀入宮的。你已經年滿十五,從現在起,就已經有選秀的資格了。”
你說:“世伯和太后關係密切,深得太后信賴,既然他已經見過你了,又這麼喜歡你,不久後去了峒城給太后賀壽,會不會向太后和漢王舉薦你,誰也無法料定。”
我聽得心裡一陣冰涼,連手腳都冷了。
你說:“所以,琴兒,你在家裡做女兒的時間,不長了。很快,你就會嫁到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家,開始另一種生活。”
我看著你。默然無話。
你看著小爐下的炭火明明滅滅,你提了銀壺,再給我斟了半杯梅子汁,然後給自己的杯子也滿上。
我們又默默地對飲了一杯。
沉默良久。我問:“是不是每一個女人都會遇到這種事情?長大之後,就會被交給一個自己不認識,也不熟悉的人?是不是一旦被交給之後,就必須終身和這個不認識的人生活,一直到離開塵世?是不是從此以後,就要遠離過去居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