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啟門。一股刺骨的涼風穿透了我全身所有的骨頭。
高雄從門縫裡奮勇擠了進來。他的睫毛都已經完全凍住了。
他用巨大的皮手套擦著睫毛和眉毛上的冰雪,說:“這房子裡有酒嗎?我要是凍死了,明天你的資產要跌價一半的!”
我說:“有。在地窖。我這就去拿。”
(四)
高雄已經洗了個熱水澡,穿著客房裡的浴袍坐在廚房的餐桌前。
我在平底煎鍋上煎著一塊小牛排,旁邊的盤子裡放著煎熟了的雞蛋卷,沙拉碗裡是拌好的沙拉。
我把熱氣騰騰的土豆湯端上桌來。
高雄正在品著餐前酒。
他愜意地叉了一塊牛排,塞進嘴裡,滿意地嘆氣道:“這才是我夢寐以求的理想生活。”
我在他對面坐了下來,我說:“你和那麼多女人有過這種夢寐以求的理想生活。”
高雄一邊狼吞虎嚥地吃喝著,一邊誠懇地對我說:“這麼大的人了,還離家出走。”
我說:“談不上離家出走。我來這兒誰也不會在乎。我去哪兒了,根本沒有人在乎。”
高雄說:“我在乎!逸晨在乎!好多人都在乎。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功夫才打聽到你住在這兒?”
我低頭,我說:“我只想安靜幾天,好好想想你之前滑雪那次對我說的話。”
高雄說:“不管你的最後決定是什麼,別一個人待在這麼遙遠的地方。”
他說:“跟我回去吧。回到朋友們中間。無論是愛情還是婚姻,都是需要忍耐的。”
我看著高雄,嘟嚕著嘴。
我說:“我不想回去。”
高雄說:“別任性了。心心。生命是痛苦的。你逃到哪裡,都逃不掉。”
(五)
揉著眼睛,我懶懶地從後座沙發上支撐了起來,打了一個哈欠。
高雄在駕駛座上透過後視鏡看我。
他說:“睡醒了?”
我說:“怎麼停著不動了?堵車嗎?”
高雄說:“堵了一段時間了,電臺裡說,前面的高速公路上有大批摩托車隊在遊行,他們全騎著哈雷摩托車,陣仗驚人,大概有2萬多輛哈雷摩托車。要等他們過去,道路才會暢通。”
我驚訝地說:“遊行到哪兒?”
高雄說:“從新澤西遊行到紐約州。”
我問:“為什麼遊行?”
高雄說:“全美的男同性戀者要求同性戀的合法權利。他們要求有權和所愛的人結婚,像異性戀者一樣,合法而不受歧視地生活在一起。”
我很驚訝於全美有這麼多男性同性戀者。
我感到噁心。我說:“把窗戶開一點,你不介意吧?”
高雄說:“車子都一個小時沒動了,你也會暈車嗎?”
我說:“或者你開門,我下車到外面站一會兒。”
高雄回頭看了我一眼,說:“女人,就是事多。”
他把窗戶開了一條縫,寒風呼地一下鑽了進來。
他從前座上拿起我的羽絨衣,扔到後座上來。
他說:“穿上,我可不想載著你一路擤著鼻涕穿越國境線。”
我同意跟著高雄回去。我們驅車去加拿大的多倫多,高雄在那裡處理一件生意上的事情,然後我們從那邊飛回大陸。
(六)
“其實這樣挺好的。”
高雄說:“因為他們遊行,我們可以被關在同一輛車裡,多一兩個小時無所事事地待在一起。”
他從駕駛座上偏頭看著我。
他說:“這麼長的時間,我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個封閉的小空間,我們要不要做點有趣的事情呢?”
我說:“你可以講鬼故事。”
高雄說:“我是成年男人。這不是我的長項。”
我說:“你的長項是什麼?”
高雄說:“我的長項就是拋妻別子,來幫一個王八蛋找回他跑掉的老婆。”
高雄說:“我一生最擅長做這種助人為樂的事情。”
我咬咬嘴唇。
我伸手推車門。高雄說:“別出去,外面冷。如果你很生氣,可以從後面踹我。”
我對高雄怒目而視。
高雄聳聳肩,說:“既然你沒有興趣做點有趣的事情,那我們就來做無聊的事情吧。”
高雄說:“我們聽電臺吧,這個最無聊了